酒過三巡,在鬧騰了好一陣後,喝下去的青果酒後勁就開始燒了起來,美人緋紅的面頰,朦朧水霧似的雙眼,都帶着一股勾魂攝魄的味道,尤其是她癡癡的望着你的時候,當真有一股子“任君恣意憐”的萬般風情。
許青讓攬着懷裡的曲清染,輕聲細語,呢喃嘆息,像是慈父哄着稚兒般溫柔體貼,明明整個畫面應該看起來萬分的曖昧,萬分的旖旎,偏偏這二人做來卻自有一種溫馨的氛圍,叫人不忍心去打斷他們。
再者說來,曲清染對許青讓的心思,那基本就是個公開的秘密了,這麼一想,他們的這番作態,似乎又並沒有什麼不妥。
一旁的寂殊寒仰頭飲下一滿滿的杯酒,臉頰上的緋色好似天邊的雲霞漫天,美不勝收,如春日桃花盛開似的紅脣,張合間些許清冽的酒色溢滿出來,順着他線條完美的弧線,匯聚到了下巴尖尖,然後低落在他朱丹色的長衫上。
那狹長的鳳眸半眯着,看似蒙上了一層霧靄,實際上在衆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那晶亮的瞳仁如同冬日裡的寒星,璀璨而又凌冽。他眸光微閃,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此刻因着酒意和醉意而變得嬌憨魅惑的女子,正趴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撒嬌打滾。
沒了平日裡的咄咄逼人,她看起來脆弱又敏感。一雙水潤的杏眼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得看着眼前的男子,看似在認真聽着對方說的話,實際上她的眼珠似乎恨不得黏在那個男人翕動的薄脣上。
要不是她身後的女子還在死命扯着她的腿,這姑娘一準得在衆目睽睽之下,當場就把那個風光霽月的男子給辦了。
——爲什麼她不用這樣的目光看着自己呢?
寂殊寒的腦海中,極快極快的閃過了這麼一句話,而後迅速的消散了痕跡,彷彿剛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目光微轉,他看到了另一旁神色各異的三人,柏未央似乎一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景,雖然還是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樣,可到底含着三分苦味,連他自己都不一定察覺得到。
至於卿子燁,那就更有意思了,這位一直以嚴於律己的正人君子形象出現的男人,終於露出了絲絲的端倪來,平日裡總是一副高嶺之花的面癱樣,笑容也不見幾分,看似對誰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可是這會兒功夫下,也不知是不是酒精催人腦,那張白玉雕刻的面容上,隱隱有一絲紅暈,瞳仁裡有着難得一見的溫和,正同樣一眨不眨的看着對面明媚過人的女子。
基本上在看到卿子燁的表情後,寂殊寒就不打算再去看曲清悠的臉色了,就像那位大人所說的一樣:任何人都可以變得很惡毒,只要她嘗過了什麼叫做嫉妒。
而嫉妒女人的臉色,不用看,都定是萬分嚇人的。
手中的酒盞晃了晃,寂殊寒紅脣微抿,忽然就湊近了卿子燁,他也不看他的臉,嘴邊帶着一股子雅痞的風流感,漂亮的下巴對着曲清染的方向擡了擡,似是讚歎般的感慨道:“嘶~子燁兄,你瞧瞧,那平日裡兇的像只母老虎似的小姑奶奶,這會兒子卻安靜的跟只小奶貓一樣,可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卿子燁聞言並沒有回話,只是微微低斂着眼眸,神色間愈發的溫和起來,寂殊寒的聲音又繼續傳來。
“這麼一眼瞧過去,她倒也是真的挺美的,明眸善睞、嬌憨可人,也別有一股風情,你說呢?”
好一會兒功夫過去了,就在寂殊寒以爲這回依然不會得到什麼迴應的時候,他身旁的男子終於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似是無奈,似是寵溺般的應了一句。
“她一直都很美。”
平淡的音調,聽不出任何的旖旎曖昧,但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包含了很多很多的信息。
說者有沒有心,誰也不清楚,但是聽者有沒有意,那絕對是肯定的答案。
寂殊寒微微一笑,徑自坐直了身子後,又仰頭灌下去一杯清酒。
不過擡頭低頭的那一瞬間,他滿意的看見了卿子燁說完話後就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曲清染的方向,更看見了曲清悠那位美豔無雙的少女,在她那笑語盈盈的面具下,一雙擱在長袖中的手已經緊緊握成拳,勒得指關節都泛着煞白煞白的顏色。
更深露寒,昏月吐光,雙鎮的祭祀慶典漸漸安歇,只剩下不少青壯年正在收拾着狂歡後的狼藉。
一行人或拎着空酒罈,或領着竹編籃,正晃晃悠悠的慢慢走在街道上,有些店鋪門口的大紅燈籠裡的蠟燭還沒有燃盡,正發着暖暖光芒,除了沒什麼人走在街上以外,整條路上依舊是燈火通明。
曲清悠雖然心中苦澀,可她到底只是個未沾過滴酒的少女,這樣一杯又一杯的喝下去,便是事後用靈力內息逼出來大半的酒意,可仍是有不少酒勁兒上了頭,催得她有些昏昏沉沉。她亦步亦趨的跟在大家的身旁,走在平地上,忽然就一個趔趄往旁邊摔去,正當她以爲自己要跌倒在地的時候,一雙胳膊已經適時地扶住了她。
胳膊的主人是她萬分熟悉的人,因着摔倒的慣性,她幾乎整個人都被他擁在了懷裡,她當即就有些羞澀難當起來。曲清悠原本還故作堅強的想要自己走,可當她一擡頭,看到卿子燁並沒有看着她而是依然望着前方的時候,她立刻就改變了主意,原本還想往前走的身子突然就腳下一軟,直直要往地面上撲。
這下子卿子燁不看也得看了,頭一低,正巧對上了曲清悠面頰緋紅的臉色,淚目盈盈,好似再也站不起來的可憐樣子。他似乎是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前方,然後又轉過了臉來,忽然間輕輕嘆了口氣,胳膊一伸,就將曲清悠打橫抱了起來,腳步平穩的向前走着。
曲清悠摟着卿子燁的脖頸,心中又甜又澀,甜的是自己再度被心上人這般呵護似的抱了起來;澀的是他的目光裡再沒有了當時的關心和擔憂,此刻他神色清明的看着前方,正目不轉睛的看着某一個方向。
或許,他更希望此刻懷裡抱着的,是那個一直在看着的人吧?
曲清悠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那雙墨如點漆的眼睛,穿過了層層夜色,勾住了前面兩人的身影。
文素正在前面走着呢,忽然間就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滿了整個後背,她下意識得轉頭看去,只看到了綴在隊伍後面的寂殊寒幾人。
雖然神色間還是清明的,可各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暈紅,本就一個個長得不似凡人,這樣一來更是美到眼花繚亂,堪稱是顏狗的天堂。
她轉過臉去,彷彿剛剛那一瞬間消散的充滿惡意的目光只是一場幻覺。
正巧迎面走來一個憨厚的青年,他的背後正揹着他的孩子,男人腳下走得很急,但卻走得很穩,背上的孩子一點兒沒有被顛着的樣子。行人匆匆走過,文素的目光忍不住隨着那父子兩的身形移動着,直到他們拐了個彎後,她才收回了目光,一會兒看了看旁邊,一會兒又看了看後面。
荀翊走在她的身邊,也看見了她東張西望的模樣,問道:“有什麼好看的麼?”明明街上只剩下他們幾個人了。
荀翊剛問完,就接到文素拋來的一記白眼。
她往他身邊站了站,然後指了指身旁的許青讓和曲清染,問道:“看見了麼?”
荀翊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能看見抱着曲清染的許青讓二人,他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
隨後,文素又指着他的後面問道:“看見了麼?”
後面也只有揹着寂殊寒的柏未央而已,哦~還有抱着曲清悠的卿子燁了。
有什麼問題嗎?
心中雖然莫名不已,但他還是誠懇的點了下頭。
正當荀翊想問上一句“你到底看到了什麼?”的時候,文素就用一種悲催的神色看着他,有些痛心疾首般的說道:“什麼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就是這個道理。同樣都是喝了酒,可你看看,一個被人抱着,兩個被人抱着,還有一個有人揹着,怎麼到我這裡,我還得用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兒走回去?”
“……”就這事兒?!!
“悠兒我就不說了,你看小染,別說她現在根本自己就能走,她就是真的喝到酩酊大醉都不怕,反正還有青讓把她抱回去呢。不過真是看不出來昂,許青讓看起來弱質芊芊的沒想到還挺有勁兒的,這麼個大活人就給他這樣抱起來了?還是公主抱呢~”
“……公主抱?”荀翊又開始抓重點。
“噥~”文素衝着曲清染的方向努努嘴,道:“青讓的那種抱法,就叫公主抱,看起來是不是很浪漫很唯美?”
“是很浪漫很唯美,可這跟公主有什麼關係?”
不恥下問的荀翊童鞋一臉渴求知識的看着某素。
“額……不要在意細節。反正就是這麼叫的,你不覺得很美好嗎?雖然這個抱法很考驗男子的氣力,但就是要這樣抱,纔會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文素猶記得自己上輩子的重量一直都有些可觀,所以直到身死的那天她都不曾享受過公主抱這樣的待遇。如今到了這個世界,因爲男女有別的關係,在正常情況下她也不可能被人憑空來個公主抱。
心好累,感覺不能再愛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