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只是湊近了她幾秒鐘的功夫,那水流般的氣息已經徹底鑽進了她的四肢百骸當中,同時她的身後,也傳來了荀翊火冒三丈的怒吼。
“混蛋!給我放開她!!”
隨着怒吼聲的到來,一陣萬夫莫開的劍氣迎面劈了下來,直直的往扶蘇的方向削了過去,似乎想就此將他斬於劍下。而扶蘇也不慌不忙的露出了淺淺的一抹笑容來,大海般的藍色眼睛閃過一陣微光。
原本只到文素胸前深度的海水突然暴漲起來,激流般的水柱砸向了荀翊的劍氣,水柱和劍氣之間猛烈的碰撞,擴散出了暴雨般的浪花和水氣。
在朦朧的煙水迷濛中,扶蘇直接一個翻身撲倒了文素,巨大的藍色魚尾在水面上一個撲騰,兩人便瞬間沉入了水中。而入了水的扶蘇如入無人之境,只能看見一股深藍色攜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往大海深處遊走,轉眼間便消失了蹤跡。
“文素!文素!可惡!那個混蛋!”
落入海中的荀翊一把抹掉了臉上鹹澀的海水,牙齒咬得磕磕作響,他就不應該顧忌那傢伙的鮫人身份,現在可好,如今他擄走了文素不說,竟然還當着他的面就敢對他的意中人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混蛋!混蛋!我非宰了那條臭魚不可!!
荀翊手握着不律劍,冰冷的劍氣帶着寒光,使得周邊的海水都開始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來。
曲清染遠遠就看見荀翊在岸上,文素和另一個人在海中對峙的情景,原本還在奇怪那三人間發生了什麼,誰知道下一幕的畫面差點讓她驚詫到下巴脫臼。
文素竟然被另一個男人強吻了?還是當着荀師弟的面?完了完了!這孩子妥妥要暴走了。
就在她爲這“兩男爭一女”的畫面燃燒着熊熊的八卦之火的時候,那個強吻了文素的男人直接和荀翊對了一招,而且無恥的打完就跑,跑也就算了,還把文素也一塊拖走了。瞧瞧荀師弟的臉色,黑得她都不敢看了。
衆人趕到的時候只能看到這沒頭沒尾的一幕,有心想問一問吧,又害怕那個正在氣頭上的少年殃及池魚。以荀翊現在的狀態,連卿子燁都沒有完全的把握在不傷到他的情況下將他給制住。
荀翊的四周已經浮現出了大片大片的冰層來,甚至隱隱有着逐漸擴大的趨勢,曲清染張了張嘴,正想問一下前因後果呢,眼角餘光就被一個露出水面的魚鰭給吸引了過去。
“總不會是鯊魚吧?”
她喃喃自語的聲音被荀翊給捕捉到了,少年眼神一凜,手中的不律劍唰的一下就劈了過去,頓時一股猛烈的寒氣將海面迅速凍成了冰塊,而那露出水面的魚鰭也被徹底凍結住了,瞧那撲騰不已的可憐樣,真是作孽哦。
他踏着冰層走了過去,在一劍破開了冰層後,伸手捏着那片魚鰭就把它提溜了起來,只見一條只有手臂長的小海豚正忽扇着尾巴看着面前神色不虞的荀翊,戰戰兢兢的模樣彷彿一隻受了驚的鵪鶉,而荀翊則彷彿是一個屠宰者,正在計算着該怎麼將它掐頭去尾擺上餐桌。
這畫面看起來實在有些不人道。
曲清染嚥了嚥唾沫,正想勸解一下荀翊,就聽得他冷冷出聲向小海豚問道:“你家主人在哪兒?最好別給我耍什麼花樣,否則我現在就砍了你。”
小海豚聞言瑟縮了一下,張了張長長的喙部,一顆血紅色的小珠子從它的口中飄了出來。荀翊順勢握住了這顆血珠,冷冷的目光又盯住了手上捏着的小海豚。
小海豚有些欲哭無淚,一陣縹緲的好似山谷迴音般的孩童聲線從它的口中飄出。
“這是我家主人叫我帶給你的,是一滴鮫人之血,服下後可短暫獲得鮫人一族的能力,可在水中生存,不懼水壓行動如常,即使在深不見底的深海處,也可如白晝般視物。只要不離開水,效果大約能維持一月左右。”
小海豚說完後,又抖了抖尾巴,像是完成了自己使命準備跑路,然而荀翊只是更緊的捏住了它的魚鰭,又問:“你們把文素帶到哪兒去了?”
小海豚真的有種要哭出來的感覺了,他搖搖身子表示不知道,並補充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家主人沒說這個。他,他只說了,如果你問起,就跟你,跟你說:‘既然喜歡,就該自己來爭取,否則別怪他人來奪,畢竟沒有,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是誰的專屬。’”
小海豚越說,對面少年的氣息就越冷,到了最後,小海豚的聲音裡都戴上了哭腔,好在荀翊終於鬆了手,它猛地一甩尾巴,像只離弦的箭一般往深海里逃走了。
媽媽呀!主人,你怎麼不告訴我是給一個煞星送口信啊!
荀翊看了一眼手中的鮫人之血,正準備仰頭服下,岸上的曲清染卻大喊了一聲:“荀師弟!”
他回過頭去,正巧看到一個小布包以拋物線的方式衝着他飛了過來,伸手接過,裡面是滿滿一大摞的高級符籙。
他微微愣了下神,對面的曲清染又再度大聲喊道:“荀師弟,這是素素以前給我的符籙,我現在全部給你,你只給我記住一點,一定一定,要把素素給我安全的帶回來!你聽到沒有?!”
望着符籙上熟悉的筆記,荀翊淺淺的笑了一下,轉瞬間又恢復了一張嚴肅臉,他衝着曲清染微微點了下頭,將鮫人之血一飲而下,好似乳燕投林一般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中,眨眼間便不見了人影,想來是急忙忙往深海的方向去了。
岸上的曲清染還是略有些擔心,她轉頭看向身旁的許青讓,問道:“青讓,你說荀師弟沒問題麼?”
許青讓聞言,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反問道:“如果我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你會不顧一切的來救我麼?”
“當然會,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
曲清染捉住了許青讓的手,信誓旦旦的說着,許青讓聽到了滿意的答案,笑容更加溫柔:“既如此,你還擔心阿翊救不迴文素麼?”
曲清染聞言愣了一下,默不作聲的紅着臉搖了搖頭。
一旁的寂殊寒斜睨着這郎情妾意的一幕,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萬般不是滋味兒。
回想起剛剛小海豚說的話,他狹長的鳳眸眯了眯,心中奇異將這句話的含義給扭了一扭:可不就是這樣麼?沒有誰天生就是誰的專屬,那麼,鹿死誰手,不到最後一刻,誰會知道答案呢?既然喜歡,又何妨爭取?!
不同於這邊三人的兒女情長,另一邊的卿子燁和柏未央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文素剛回來沒多久,才一晚上的功夫又把人給弄丟了,索性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的樣子,否則真是剖腹謝罪也難辭其咎了。一想到懸圃掌門晁悅會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他們,這兩人萬分糾結的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把文素的情況彙報給師門。
另一邊,曲清悠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大海,若是仔細一瞧,便能看出她的眼神裡的光芒十分的耀眼。就在剛剛她看見扶蘇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頭就火熱的厲害,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衝出她的心臟一般。
也無怪乎曲清悠會這麼興奮了,她可沒忘記藏書閣裡的記載,極品的鮫綃,那可是連仙器都打不破的法寶!既然遇到了,那就是機緣,不論怎樣,總要試上一試纔好。既然文素和那個鮫人的關係不錯,那她身爲她的師侄,跟鮫人換取些好東西應該也沒什麼大礙的。
曲清悠的眼神稍稍一黯,她知道曲清染有多麼的努力,努力到跟她這個擁有純陰體天賦的人的實力都依然保持着只有一點點的差距而已,雖然說在戰場上瞬息萬變,一點點的差距可能就會造就出南轅北轍的結果,可她要的並不是只有這樣!
她要的,不是跟曲清染平分秋色;她要的,是徹底和她拉開距離,牢牢地佔據在巔峰之上,讓這個親妹妹只有仰望着她的份!只有這樣,她纔會明白到底應該和誰親近,也只有這樣,她心中珍而重之的那個男人,或許纔會因此高看她一眼,繼而恢復到原來他們之間相處的親密。
曲清染實在太努力,也太認真了,又有文素和荀翊給她保駕護航,在暗中使壞什麼的,曲清悠不是沒想過,不過她自認暫時還不需要用上這些不入流的手段。既然大家都這麼努力修煉,那麼多收攏些天材地寶爲她所用,或許纔是制勝的關鍵。
那個鮫人!她是絕不會放棄的!
法寶什麼的,只有爭到了手,纔是自己的;也只有爭到手,纔不會——
不會有被曲清染給壓過一頭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