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文素看傷的荀翊臉色看着很差,但是手裡的動作十分的輕柔,彷彿捧着一件易碎的水晶玻璃製品,白皙的手攥着沾滿了熱水的白色軟布,小心翼翼地將傷口附近的血液和鐵鏽灰塵擦去,他的目光很專注,認真到連文素都不敢胡亂出聲說話,一時間房間裡安靜地很,只有文素時不時因爲傷口拉扯的痛意發出的抽氣聲。
“這兩天好好修養着,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就是皮肉傷深了點,剛剛纔幫你把淤血化開,記得不要再亂動。”
徹底把那寸長的傷口處理好後,荀翊這才鬆了口氣似的囑咐了一句。他擡頭看了一眼文素,面對他指責的目光,少女頗有些心虛的別過臉去不敢看他,荀翊沒好氣得搖了搖頭,這姑娘隔三差五的就要受傷,他都懷疑她是不是被人下了降頭。
“知道了,你…你也別這樣看我了,我也不想這樣的。對不起…”
文素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只敢低頭看着腿上已經包紮好的白色紗布,心底早已經無語淚先流,她明明是在做好事吧?可爲什麼是她道歉啊?!
荀翊長出了一口氣,看着她委屈的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纔好。回到城主府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查看她的腿傷,一掀開她褲管的那一瞬間,他真的有種氣到原地爆炸的衝動。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文素的小腿上不但被劃出一道寸長的傷口,鮮血淋漓、深可見骨不說,雪白的肌膚上還有大片的烏青,全是那一踢下去和長矛猛烈碰撞造成的淤痕。
他急忙推高她的褲管,先檢查她的骨頭,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力道和角度掌握的不錯,雖然外傷很嚴重,但是內裡的筋骨卻沒有傷到實處。
在等待寂殊寒端來熱水和紗布之前,他全程黑着臉幫她先把撞擊造成的淤血化開,溫熱的手掌貼着青黑色的肌膚有技巧的化瘀消腫,她疼的厲害,偏偏又只能咬牙切齒的忍了不敢鬧出太大動靜來,結果一副委屈到眼淚汪汪的模樣看得他心疼的一塌糊塗,明明想要罵她一頓來的,最後還是哄着她把淤痕先化開。
“對不起什麼?你有什麼好對不起我的?都是踢一腳的事兒,你幹嘛不往寂殊寒的身上踢?把他踢下去不也沒事嗎?非得和鐵器硬碰硬?當自己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呢?下次別那麼蠢行不行?”
荀翊一連好幾個反問甩過來,絲毫不在乎被當事人聽見他的擠兌似的,一番話聽得文素心驚肉跳,這熊孩子不是一向對寂殊寒很和善的麼?什麼時候這麼嫌棄他了?
她頭皮發麻的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寫寫畫畫中的寂殊寒,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又看了一眼還在皮笑肉不笑的荀翊,心中不由得大呼一聲:這樣當着別人的面埋汰他真的合適嗎?!那可是男主啊!!
文素的餘光瞥了一下寂殊寒,發現他剛剛還在下筆如風的手忽然間停頓了下來,見他把筆放下了,又想到剛剛荀翊的那番話,文素立刻心虛的眨巴了兩下眼睛,輕咳兩聲轉移話題。
“咳,那什麼,寂殊寒!你該不會是炸了人家的祖墳吧?瞧瞧他這下手的狠厲勁兒,都沒看見你的臉就一副恨不得捅死你的樣子了,你說他是不是認出你來了?”
文素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略略拔高了分貝,試圖轉移寂殊寒的注意力。
而寂殊寒也不知到底聽沒聽見,他放下筆後仔細的瀏覽着自己剛剛畫好的東西,一心兩用的配合着文素回答道:“認沒認出來都不重要,反正每次發生了這種事情的時候,他一向都是把罪名推到我的頭上的,這一回不過是罪名實錘了而已。”
“……”
沒料到寂殊寒會是這樣自黑的回答,文素微微頓了下,轉而換了態度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來。
“好吧,言歸正傳。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這麼一通鬧騰,那個螭離肯定會加強府中的守衛,先不說下次是不是還得過五關斬六將,咱們就是想渾水摸魚都不容易了。而且說不定他還會把小染轉移陣地,那我們這趟過去不是白忙活了?”
文素越說,眉頭皺得越緊,要是寂殊寒沒鬧一出被發現的梗,他們現在也不會這樣被動了。
本以爲寂殊寒會同樣愁眉不展,誰知道他仍舊老神在在的看着手裡的白紙,回答道:“不會白忙活的,螭離一向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成天就琢磨着怎麼把我踩到塵埃裡去。所謂放長線釣大魚,這個道理他懂的很,想來他也料到我一定會再去救人,那麼爲了釣出我這頭大魚來,他九成九不會把染染這個誘餌從白首園轉移走。”
說到這裡,寂殊寒把手裡的白紙折成幾折,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繼續道:“何況你剛剛也說了,他還會加派親兵守衛,在這樣嚴密的防護下還能被我輕易得手嗎?螭離向來心高氣傲,定然覺得我此次是逃不出他的掌心,再者他的尊嚴也不會允許他太看得起我。”
寂殊寒說的隨意,倒是文素忍不住捏了捏鼻樑,這大概就是惡毒配角們的通病了,各種看不起主角,結果最後被打臉打得啪啪響。
“……這莫名其妙的男人尊嚴。好吧,就算你說的有道理,他不會把小染轉移,那將軍府肯定也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你對將軍府的路線又不熟,這讓我們怎麼摸進白首園救人?”
那破爛將軍府本來就是個迷宮了,現在又因爲寂殊寒的失誤從新手模式直接切換成了超級hard模式,文素想想都覺得心塞。
她說完這番話後,一旁立刻傳來了男子的冷哼聲,不過這聲音不是寂殊寒發出的,而是荀翊。
“我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這次只有我和寂殊寒去,你在城主府呆着就行。”
荀翊好懸沒當場翻臉,他眯了眯眼眸,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迅速暗沉了下去,不悅的氣息裹住了他全身。敢情他剛剛纔囑咐過文素,這才過了多久,她就把他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
“嗯。”
書桌旁的寂殊寒也點了點頭,而且似乎十分滿意荀翊做的這個決定。
只有文素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她看了看荀翊,又看了看寂殊寒,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了,她立刻就想從軟塌上跳起來,被荀翊眼疾手快的給按了回去。
“啊??爲什麼?”
文素揪住荀翊的袖子,滿臉都是問號,然而荀翊只是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的焦急,明顯就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模樣,眼中的惱怒越來越多,按住她肩膀的手也微微有些用勁起來。
不聽他的話也就罷了,可她到底什麼時候能把她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一次?
一旁的寂殊寒明顯感覺到荀翊身上的不悅越來越重,偏偏文素還毫無自覺的模樣,他都忍不住想給她的智商點蠟了。
見寂殊寒狀似忍不住的嗤笑一聲,文素心底咯噔一跳,她後知後覺得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卻還是被擔憂曲清染的心情佔了上風,她看了看兩人,有些焦急得問:“別光笑不說話呀,這是不帶我去的意思了?爲什……”
“你去幹什麼?還是你以爲你的傷不要緊了?你是不想要這條腿了吧?”
不等文素問完,荀翊已經控制不住怒氣的打斷了她的話,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躲避,目光灼灼得盯住了她的眼睛。
溫和美少年平時少有生氣和發怒,就像一汪潺潺流淌的溪水,偶爾的橫眉冷對不近人情也是對着敵人,對着自己的時候從來都是溫順乖巧的模樣,或者是畫風突變的色氣滿滿勾得她無力招架,突然間這樣黑化似的狂風驟雨起來,勢弱的文素瞬間慫成了一隻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