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茜和葉蕎跟着畫眉回到東北小院,葉宗山也從前頭回來,葉蕎上前見禮問安。孟家的事她也聽說了,知道葉宗山心煩此時便一句不提。葉宗山看到她和芳姐兒,盼哥兒也十分高興,抱了一會兒子,又問起家裡的情況。
“苗姨娘帶着珠姑娘年前來了一趟,在後門讓婆子傳的話,我便做主拿了十兩銀子站丫頭給她們娘倆過年。”葉蕎說着。
葉宗山走的着急,這對母女直接忘了。傳話婆子說苗姨娘和葉玉珠在角門上哭的多可憐,看到東北小院落鎖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被遺棄了云云。葉蕎怕丟人,便讓丫頭過去說了始末,又給了銀子算是打發走了。
“我也把她們給忘了。”葉宗山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着,葉玉珠不是他親生的,他也許久沒見過苗姨娘,東北小院的生活很安穩,畫眉和兒女們都很好,自然而然就想不起她們了。
畫眉一臉歉疚的道:“是我粗心了,這些事情本該我想着,竟然忘了,虧得二姑娘在,不然這個年她們可要怎麼過。一會我就打發婆子去看看,再送二十兩銀子過去,珠姑娘大了,正是姑娘愛俏的時候,得多做幾身好衣服。”
葉蕎對畫眉樹起了大拇指,畫眉越是這樣的態度,葉宗山越不會再問苗姨娘和葉玉珠。
“珠姑娘今年也十五歲,也不知道婚事挑的怎麼樣了,讓婆子也順道問問,要是挑好了,太太也好準備婚事。”葉茜笑着說,葉宗山答應發嫁葉玉珠,婚事肯定要畫眉操辦,當然是在老宅而不是東北小院發嫁。
畫眉聽得點點頭,笑着看向葉宗山道:“也是,既然是老爺的女兒,自然該我操心,若是實在沒有合適,我就做主了。”
葉宗山對苗姨娘和葉玉珠也是沒什麼耐心了,便道:“也罷,你做主也好,不然總是不嫁也不好。”
如此議定畫眉當時就叫來婆子吩咐一通,打發婆子過去了。
說了一會閒話,葉茜也是剛剛回來,還有許多東西要整理,葉茜和葉蕎也沒久留,也要告辭回國公府。跟着葉老太太吃了晚飯,請安之後葉蕎就跟着葉茜回了東廂房,許多話不好當着葉宗山和畫眉問,現在只有她與葉茜兩個,葉蕎的問題就多了。
葉蕎覺得最可不思議,也最難以相信的就是管事形容的孟老太太,那就是神經病老太婆,曾經的侯府夫人真會變成那樣嗎?
葉茜想了想道:“人的出身地位不能決定才智多少,孟老太太也不是變成那樣,她是一直都在那樣,只是以前我們不知道罷了。”
不是生活把孟老太太變成了那樣,而是孟老太太把生活過成了那樣,純粹自己作的,也別去怪生活的無奈。
葉蕎看看葉茜,神情有幾分不忍,卻是道:“那你跟孟大爺……”
葉茜對孟昭是很有情的,但這樣的人家,其他的就不是說了,看葉宗山的臉色根本就不打算願意的。
“還有三年孝呢,這事還早。”葉茜笑着說,看向葉蕎道:“倒是你,可有什麼好親事?”
葉蕎嘆口氣,道:“你快別提了,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拒絕老太太的好意,她給我挑的親事,好讓我受不起。”
葉茜笑着道:“總會有你能承受起的,上頭還有薇姑娘呢,不着急。”
葉蕎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還真有點麻煩。
在填漆牀上舒舒服服睡了一晚,去淮陽這些天的波奔,她是真覺得累了。本以爲過年吃年酒她就是個打醬油的,可以休息一下,怎麼也沒想到次日早飯之後畫眉就差了婆子來叫她和葉蕎,只說是家裡有事。
葉茜和葉蕎都是十分莫名,昨天還好好的,一個晚上過去能有什麼事。披上大氅去了東北小院,沒想到苗姨娘和葉玉珠都在,而且一反平常哭訴求饒的常態,葉玉珠還好,神情顯得淡淡的,苗姨娘就有幾分趾高氣揚的意思,精神抖擻的很。
“我已經派人去叫老爺,都坐吧。”畫眉說着,臉上神情如其說凝重,不如說是莫名其妙。
葉茜和葉蕎落座,葉蕎不由得問苗姨娘:“這是怎麼了?”苗姨娘一個姨娘而己,突然間擺出翻身的姿態,她更莫名。
苗姨娘冷哼一聲剛要回答,畫眉就道:“苗姨娘想帶着女兒離開葉家,以後珠姑娘隨她姓苗,再與葉家無瓜葛。”
從禮法來說苗姨娘這樣不行的,正室能申請和離,妾室只有隨主人心意分配,哪能是想走就能走的。不過葉宗山家裡情況不同,像苗姨娘和葉玉珠屬於葉宗山心善額外撫養的,擔心趕她們走無所依才留下。現在自請離去,就畫眉來說她很好,省事了。
“啊??”葉蕎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下意識地看向葉玉珠。
葉玉珠這是找到金主了?
葉茜聽得也是一驚,也看向葉玉珠,葉玉珠是勾搭上葉家某個少爺了?
葉玉珠只是葉宗山的養女而己,她想去當妾,葉宗山不會管她,最多嫌她丟臉把她從戶籍上抹去,反正不是親生的,也沒入祖譜。現在葉玉珠主動要脫籍走,那就表示葉這個姓氏對她是個妨礙,考慮葉玉珠一直以來的野心,最有可能就是勾搭上葉家某個爺們。爺們比姑娘們自由的多,葉玉珠先從葉家下人下手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葉玉珠如此有自信說要脫籍,葉茜不由得考慮,要麼是十拿九穩,要麼就是對象值得一拼。葉宗山對她們娘倆再淡漠,總不會看着她們捱餓,葉這個姓氏是葉玉珠能抓住的可靠依靠,沒有足夠的理由她不會捨棄。
對與驚訝的倆人的目光,葉玉珠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樣,恭敬站着也不說話。倒是旁邊苗姨娘,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葉玉珠卻是小聲道:“等爹爹來了再說不遲。”
葉蕎就是心中再好奇,葉玉珠一副不願意浪費品舌的模樣,她也不好追問。
葉茜上下打量着葉玉珠,不枉是重生一回的,雖然開頭時犯了錯,反省得倒是很快。被扔到外頭這幾年,性格也磨礪了許多,看看眼前的氣質、氣度,倒有幾分小姐的模樣。
唯獨一點,爲啥上趕着去當妾呢?真能奔出前程嗎?
丫頭倒茶上來,葉宗山也回來了,過後事務不少,他要幫着葉景怡料理。結果畫眉派人傳來這麼一個消息,葉宗山心中也是無所謂驚訝,進門之後看到苗姨娘和葉玉珠站着,便直接問:“你們要走?”
葉玉珠直接葉宗山跪下了,言語誠懇的道:“是,我與母親思慮再三,我母親已經不能再生育,不能爲爹爹生兒育女,本就不配爲再爲妾室。我也不是爹爹親生女兒,得爹爹這些年照顧,實在羞愧難當。與其這樣拖累着爹爹,不如我們自己離開,家裡也能省些花銷,我們母女倆也能籌謀出路。”
葉宗山直問:“你們母女打算謀什麼出路?”
葉玉珠頓了一下卻沒敢起身,把頭壓的更低了,好一會才道:“我也不瞞着爹爹,我與母親會主動求離,也是因爲有人與我母親說親。我母親已經不能生育,爹爹自該另尋合適開枝散葉,我與母親不敢有絲毫怨恨。只是我母親也不過三十歲,雖然也是人到中年,但就這麼斷了恩愛,我當女兒的也是與心不忍,正好有人說的合適親事,我便勸說母親再嫁。女兒大大不孝,還請爹爹見諒。”
說到這裡葉玉珠給葉宗山連磕了三個頭。
饒是曉得這只是藉口,但四個人的目光頓時齊集到苗姨娘身上,容貌一般,身材一般,還有些發福,就是個十成十的婆子形象,還不能再生育了。當然窮苦莊稼漢也願意得這麼一個婆家打理家務,紡織做飯,照顧兒女。但苗姨娘和葉玉珠豈是能吃下這個苦的,她們一直想的是進國公府。
稍停一下,把這個信息消化了,葉宗山才繼續問:“誰說的親事?是哪裡的人家?”
時至今天他對苗姨娘和葉玉珠其實也沒啥感覺了。但是這對母女倆實在走的太奇怪,讓他心中犯疑,不由得多問一句。
葉玉珠卻是轉頭看向畫眉,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太太,是太太的嫂子做的媒。”
“什麼?怎麼會?”畫眉頓時愣住了,她知道自家兄嫂什麼樣,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也不會亂搞事。給妹夫的小妾做媒,就是苗姨娘早就無寵,純粹是個擺設,也有點不可思議。
葉玉珠道:“真是閻媽媽做媒,太太不信只管去問。”
“說的是哪戶人家?”畫眉追問,這種馬上被拆穿的謊,說了也沒意思,但家中嫂子做媒實在奇怪。
葉玉珠把頭壓的更低了,道:“公主府的太監劉安。”
“啊?”
又一個重型炮彈扔下來,四人又是一驚,不過細想苗姨娘的條件,有點錢的男人中估計也只有太監會要她。不過想到關與太監的種種傳聞,不管是肯嫁太監的苗姨娘,還是給親孃做親的葉玉珠都夠牛叉的,要錢不要命啊。
葉玉珠低頭又道:“我並不瞞爹爹,劉公公無兒無女,只想老有所依,願意收了我母親在身邊照顧,也願意認爲我女兒,許諾我們若是好好照顧他終老,剩下的錢財東西都是我們的。”
最後一句話頓時把衆人的疑惑消了,真愛啥的就不用扯了,錢財纔是最真的。葉宗山倒是知道劉安,他給國公府辦事,免不了給公主府的人打交道。劉安九歲淨身進府,熬到現在四十幾歲了,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管事,但主子跟前不是太討好,比剛進來的小太監當然威風,但跟真正管事的比還是差點,最吃香的葉景祀身邊的人。
不過像劉安這種自小進府的,熬到現在的,手裡肯定有錢,就像國公府的大管家這種,家底肯定厚的。劉安因恨父母讓他淨身,跟家裡早斷了關係,錢都握在自己手裡,隱隱聽說他想尋房妻房,照顧他平常生活,現在尋到苗姨娘和葉玉珠身上,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是能發生的事。
想到這裡葉宗山道:“你們母女倆是主意已定?”
葉玉珠低頭道:“是,還望爹爹成全。”
“劉公公知道你們現在身份?”葉宗山追問一句。
“曉的。”葉玉珠說着,馬上充補道:“他也知道爹爹只是看在往日情份,每月只是給銀兩供應生活而己,這才動了這個念頭。”
葉宗山輕嘆口氣,他跟劉安屬於點頭之交,也沒有結仇的必要。他確實是使不着苗姨娘,衆所周知,劉安願意要,他沒有推辭的藉口,便道:“既然如此,我也樂得成全,我這就寫下文書解了與你母親的契書,戶籍我也馬上派人去辦。”
只是入戶籍並不是入祖譜,拿着苗姨娘的解契文書,到里長那裡就能戶口轉移,將來是苗還是劉就隨她的意,反正不再姓葉了,以後行事也跟他無關。
丫頭侍候筆墨,葉宗山寫下解契文書,本想派個小廝去。爲圖穩妥,葉宗山還是親自跑了一趟,葉玉珠和苗姨娘都不能拋頭露面,便在東北小院等着。
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五個女人在屋裡,屋裡卻是寂靜的掉針可聽見。就是苗姨娘,臉上雖然得意,到底沒說出來,畢竟嫁個太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想到終於可以不用看葉家人的臉色,她還是有幾分得意的。
“以前真是我小瞧了珠姑娘。”葉茜突然說着,意味深長的打量着葉玉珠。
今時今日她突然有些佩服葉玉珠了,有時候人能狠下來弄不好就成事了。就像那位姜姑娘就是個狠角色,離成功只差一步。現在的葉玉珠就往那方面進化,親孃都能成爲她的跳板,當然這弄不好這只是掩護,劉安就是個太監也未必能看上苗姨娘,那葉玉珠付出的代價就大了,太監可不是一般男人……
回想以前重生這個外掛並沒有讓葉玉珠強起來,倒是這幾年被丟棄到旁邊不管不問,葉玉珠開起了加速器,飛速發展。畢竟是活了兩輩子,心裡年齡太成熟,知道上輩混的有多慘,肯定要謀定思動,使勁朝她認爲的康莊大道奔。
葉玉珠淡然道:“不怪姑娘小瞧我,也是我以前太笨太蠢,看不上我是應該的。”
她確實是太蠢了,這世上沒有誰是能靠上的,指望着依附葉宗山就能過的好,那也得葉宗山讓她靠才行。她不想再過上輩子那種日子,那就只有自己拼一把。
葉茜把聲音壓低了,在葉玉珠耳邊道:“就不知道姑娘圖謀是哪個?三爺?還是四爺?”
衝着公主府的爺們去,只要生下兒子,將來的前程肯定有,不圖扶正,只圖生子混成老太太也有可能性。此時把賭注下的這麼大,應該是有幾分把握,弄不好己經有五分上手。
葉景祀跟楚靜言蜜裡調油一般,十個葉玉珠也插不進去。倒是葉景霰那裡,宋氏生下嫡長子之後,屋裡就添了妾室……宋氏不是多聰明的女子,不然也不會這邊剛生完,婆婆就往屋裡塞丫頭,屋裡己經有兩房姨娘,弄不好還會再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