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燁無顏面對自己的養父母,所以,當歐陽平打電話給李政委的時候,李炫燁不得不繳械投槍。這個電話打得很有講究,打電話並不是目的,只是一種手段,所以,這個電話必須當着李炫燁的面打。其實,歐陽平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在開往俄羅斯的列車上,當李政委大喝一聲,突然出現在李炫燁面前的時候,李炫燁的眼神之中,除了恐慌以外,還包含膽怯和畏懼。在回來的路上,李炫燁從來都沒有正視過李政委。歐陽平及時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這就是歐陽平精明的地方。
“很好,那我們就開始吧!”劉大羽道。
“問吧!”李炫燁聲音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纖細之中夾雜着粗獷的聲音,粗獷之中有略帶一點纖細的女聲。她雖然有些不耐煩,但能有這樣一種基本的態度,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報上你的姓名。”
“李炫燁。”
“你還有一個名字。”
“李小亭。”
“年齡?”
“二十六歲。”
“職業?”
“自由職業者。”
“文化程度?”
“大學本科。”
“據我們所知,你大學沒有讀完。”
“我能不能不談這個問題啊。”李炫燁有點急了,纖細的聲音完全沒有了,現在的聲音纔是她最真實的聲音。
“請你回答我們的問題。”
“大——大學,我只讀到二年級。”
“爲什麼不完成學業。”
“我退學了。”
“我是問你中途退學的原因?”
李炫燁開始沉默,這一段歷史恐怕是她的軟肋。
“我們已經去過你的學校了。”劉大羽話只說了一半。
“我——我和翁美琴的事情被學校知道了。”
“你和翁美琴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炫燁再次沉默。
“希望你如實相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這裡都是我們的同志,你不要有什麼顧慮。”
“我——我和翁美琴同——同性相戀。”李炫燁終於鼓足勇氣,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翁美琴比你高几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一次,學校組織我們去看畫展,我們就認識了。”
“恐怕沒有這麼簡單,藝術學院美術系的女生有很多,你怎麼會單單看上翁美琴呢?更何況她比你大三四歲呢?”劉大羽的意思是,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你們倆纔會走到一起。
“因爲一幅畫。”
“一幅畫?”
“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我們倆都對一幅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時,我們在這幅畫的面前停留了很長時間。”
劉大羽想起了李炫燁在前門大街大柵欄衚衕138號看到的女人畫:“是一幅什麼樣的畫?”
“是一幅油畫。”
“什麼內容?”劉大羽窮追不捨。
李炫燁坐正了身體,仔細地打量起劉大羽來,她可能意識到,警方已經掌握了很多情況,否則不會問的這麼詳細:“是一幅人體畫。”李炫燁就是不願意把那個詞說出來。
“是不是以女人的身體爲素材的油畫。”
李炫燁點點頭。
“你們是不是看穿了彼此的內心世界。”
“李炫燁又點了點頭。
“只憑一幅畫,就走到一起,這也太牽強附會了,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
“我們倆的宿舍靠得比較近,每次在林蔭道上和走廊上相遇的時候,彼此都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說不出來,但全寫在眼睛裡面。當我們在那幅畫的前面駐足,久久不願離去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了。”
“你既然已經成爲女兒身,爲什麼不找一個男性伴侶呢?”劉大羽是想了解一下同性戀的問題。
“我們在一起之後,才發現我們苦苦尋覓的就是對方,她和我一樣,對男性的厭惡與生俱來。她嫌男的髒,我也嫌男的髒。我們就走到一起來了。”
歐陽平想起來翁美琴的日記和李炫燁變性的原因。
“你們就是因爲同性相戀才被迫退學的嗎?”
“是的,有一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被同學發現了,結果弄得滿城風雨,學校領導找翁美琴談話,翁美琴受不了,就離開學校了,後來,我也離開學校了。”
“學校是不是把你的養父母請到了荊南?”
“是的,如果他們不到學校,翁美琴可能不會選擇退學,翁美琴怕見到他們,最後選擇了離開。她離開以後,我也呆不下去了。”
“李政委夫婦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收養了你,含辛茹苦把你撫養成人,對於這個問題,你是這麼想的呢?”劉大羽想了解一下李炫燁的真實想法,爲人格分裂症找到一些比較有說服力的註解。
“他們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嗎?他們以爲自己是,我卻不以爲然,如果他們不收養我,說不定,我不會落到今天般田地。他們表面上愛我,內心裡卻在可伶我,討厭我。在他們的眼裡,我和一碗稀飯裡面的一顆老鼠屎沒有什麼區別。”
“他們和你非親非故,把你撫養這麼大,你總該有一點感恩之心吧!”
“他們在背地裡說的話,我全聽到了,他們從來就沒有真心愛過我。”
“他們把你撫養成人,這總是事實吧!”
“他們早就把我當成了負擔和累贅,要不然,他們怎麼會把我一個人留在荊南呢?”所謂“恩將仇報”,說的可能就是李炫燁這種人吧!民間有一句話說得非常形象:“良心被狗吃了”。寥寥數語把李炫燁陰暗潮溼的內心和嚴重扭曲的靈魂暴露無餘。她就像一條蛇,永遠都對周圍的一切抱着仇恨的態度。
李政委所言不虛,李炫燁的耳朵果然非常敏感,這太可怕了。還包括他否定一切的思維方式。
“你靠別人的付出活着,卻要對別人的付出惡言相加,你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已經完全顛倒。”
“付出?你們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東西,我在四歲和二十歲的時候,被李家遺棄過兩次。被掃地出門的感覺,你們有過嗎?”
李炫燁根本就沒有人生觀和世界觀,她連簡單的是非觀都沒有,她的思想完全處於混亂的狀態,她所有的思維都圍繞着一個核心,那就是她自己。
李炫燁一言一行完全符合人格分裂症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