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彥沒去管嬌羞的阿湘,他小心的抱着女孩,“不管怎麼說,這一次你都受委屈了,雖然說這樣有點自私,但是今後還是希望你和那爲小姐能夠和睦。”
他看着眼淚汪汪的女孩,“世事無常,這說來都是我兒錯,若是我早點回來,恐怕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阿湘卻反而鎮定下來,她忽然笑了起來,“彥少爺不用管我,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我不會介意小姐的。”
“好。”呂文彥颳了刮女孩的鼻子,兩人再次鑽進被窩,小別勝新婚們更何況呂在出門之前就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見到阿湘,再加上這一次驚心動魄的行動,他只覺得再世爲人,先不去管那金巧兒,現在他只想疼愛懷裡的阿湘。
或許是時候有一個孩子了。
...
城外寺廟之內,金巧兒躲在自己房間之內,她剛剛到了這裡,劉海龍 已經走了,只有劉浩守在跟前。
“小姐,您要放寬心,老爺一定有辦法解決的。”劉浩看着一臉愁容的金巧兒安慰道。
一邊侍女豐兒也走了過來,她端着一盆水,“小姐洗把臉吧,劉護衛說的沒錯,老爺向來注意最多,很快我們就能夠回去。”
金巧兒收斂臉上的表情,笑了笑,“的確,一切又怎麼會那麼糟呢,向來都是父親幫我打理好一切的。”
她上前將手放進那盆水裡,因爲是在山上,這水即使是在夏天裡也顯得格外冰涼,手指放進去後,她立刻打了一個寒戰。
“小姐,水太冷了嗎,都怪我,想着夏天能夠讓小姐清爽一下。”菲兒連忙走過來充滿歉意。
“誰說的我怕冷?”金巧兒將手拿出水裡,“現在的時候往裡面放個西瓜,冰一冰,晚上的時候吃纔好吃呢。”
“小姐說的是。”一邊劉浩接話,“如此,我去找那僧人買個西瓜,送來給小姐。”
金巧兒正想要說不必,她只是隨口一說,那劉浩卻已經跑了出去,他年輕氣盛,做事風風火火,別人一時之間跟不上他。
金巧兒嘆了口氣,走到牀前,“那呂大哥也是這般的火爆性格,做起事來雷厲風行,沒有什麼人比他更果斷。”
“的確。”菲兒走了過來,陪着金巧兒坐下,她雖然是一個婢女,但是很多時候已經和金巧兒情同姐妹,這時候自然安慰,“只是小姐也不要對那呂公子抱有太多執念,這個時候嘛寬心總是好的。”
金巧兒一下抱住菲兒,嗚嗚哭了起來,想起自己無端遭的這一劫難,她渾身都在難受,“我真該 聽父親的,他明明不許我去前院找他的,事到如今被那王爺完顏洪盯上,真是凶多吉少,要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可如何是好,我又怎麼能夠放心。”
菲兒一時無言只好輕拍小姐的背部,這時那劉浩走了進來。
“小姐,西瓜買回來了,那僧人正好存了一個準備自己吃,被我搶來了...”
他正要繼續說就將小姐滿面愁容,顯然正在哭泣,他一下愣住,手裡捧着西瓜手足無措。
“你搶人家的西瓜,那僧人不會怪你?”金巧兒笑了笑,擦掉臉上的淚水,問道。
“小姐,那僧人在佛門當中,我就是搶他個西瓜,他又怎麼好意思拒絕,再說了,我可沒有吃霸王餐,我付了錢的。”劉浩連忙打趣,“我給他們添了一筆香油錢,那僧人一直感謝小姐,說是要替您庇佑呢。”
金巧兒破涕而笑:“你買一個西瓜,怎麼就扯上我的名義來了?”
劉浩不滿:“小姐您這說的,我是劉大人的護衛,我添的香油錢,當然是以您的名義啊,您可不能見外!”
金巧兒被他一番插科打諢,一時也沒了傷心之情,她走到桌邊,由菲兒切開西瓜,金巧兒讓劉浩坐下,衆人分吃了這個西瓜。
此時她心情稍好,也不再去想父親可能遭遇的難處,只是努力平復心境,這也是父親所希望的。
等到傍晚,金巧兒打發菲兒去做飯,自己留在房內,她取出那封父親在她臨走之前交給她的信件,心裡忐忑,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能夠讓父親如此爲難?
她不知道,想到父親讓她到了寺廟才能拆信的話,她毫不猶豫打開了信封,取出了裡面的信。
“巧兒吾兒,這裡是父親。”劉大人的字跡出現在信的第一句,金巧兒一下掉下淚來,她強忍着,繼續看下去。
“你收到這封信說明父親實在是難以對你隱瞞,你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看到這裡相比你很慌張,但是請聽老父親說。”
金巧兒彷彿抓到了火一樣,一下扔開那封信。
信落到地上,金巧兒半天不敢拿起,她慌張地倒在牀上,父親的那句話卻在她耳邊不斷迴響。
“我怎麼不會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金巧兒內心慌亂,甚至全身都開始微微發抖,想了想,她連忙起身將那封信拿起。
她放下牀兩邊簾子,重新開始讀那封信。
“雖然巧兒不是我的孩子,老父親卻從來沒有一天不把你當成親生的對待,希望你在看了這封信後也能坦然一些吧。”
“那是十五年前,我還是一名普通的年輕學子,本來考了功名,在等待朝廷分派官職的這段時間,我帶着夫人去了各個地方遊歷,以圖增長自己的見識。就在那時宋金戰爭爆發了,便是父親我不太願意對你說的那場靖康年間的戰爭,結果你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兩位陛下被擄走,大片土地被割據。”
“我遊歷的地方便也在淪陷地區,那裡原本的宋人大批逃散,有些本領的人也帶着家人離開,我雖然考上了功名,卻無法調動這樣的人脈,於是我被留了下來,成爲了一個‘亡者’。”
“你母親當時得了重病,我卻沒有其他辦法能夠獲得錢財來給她治病,就在此時金人的招賢令下來了,爲父不願意去給金人做狗,可是你母親的病情很快加重了,如果我不願意去參與這個招賢令,那麼很快她就會死。”
“這事你也許以爲無關,但是我很快就被選中了,分給了一位落魄王子,那位王子便是,完顏洪。父親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完顏洪,現在便也介紹一些給你,完顏洪作爲金人皇帝的第五個兒子,並不得寵,甚至經常被他的哥哥們排擠,欺負他最厲害的就是他的大哥了。”
“爲了能夠獲得你母親的治病錢,同時我卻也想施展一下心中抱負,原諒你父親,當時的我雖然對於大宋還有感情,卻也不願意讓自己的才能被荒廢。”
“於是我盯上了完顏洪,我在接近他後爲他出謀劃策,獲得金人皇帝的喜愛,同時能夠打擊他的兄弟們。爲父在這一塊上做得不錯,很快,完顏洪便擺脫了木訥,呆滯,好欺負的樣子,他成了金人王子中的一顆新星。”
“你的母親也因此成功存活下來,當然我一直沒有告訴她任何原因,防止她會感到難過。很快完顏洪成了一位風頭很勁的王子,可是災難卻也因此而來,完顏洪逐漸長大,這個孩子逐漸爆發了不一樣的殘忍,貪婪,與對慾望而渴求。”
“而對曾經欺負他的大哥,完顏洪虎視眈眈,某一日,他在一場他大哥召開的宴席中,偷走了他大哥的女人,一位妾侍,他看上了那個女人,同時認爲佔有這個女人能夠給自己大哥戴上一頂綠帽子能夠更好的羞辱他。”
“只是完顏洪在完事享樂多日後發現自己行爲的愚蠢之處,他給自己大哥親自送上了一柄刀,若是讓外人知道他佔有了自己大哥的女人,他立刻就會落入谷底,永遠不能爬上來,因此,他想到了滅口,直接殺掉那個女人。”
“只是這位完顏洪看着兇殘其實色厲內荏,他不敢自己親手前去滅口,反而叫上了我,是的,我被要求親手殺死那個妾侍。”
“我是第一次被要求殺人,當時那個女人跪在我的面前,求我給她一條生路,我知道我必須要殺死她,只是那個女人卻說自己已經有孕,這是一個已經有孕在身的母親。或許是我心裡怯懦,我無法下手殺掉這個遭遇無妄之災被擄來的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
“於是我做了一個決定,我留下了這個女人的性命,我敷衍了完顏洪的要求,讓他以爲那個女人已經死亡,同時以妾侍的名義將她帶進了自己府上,幸好你母親沒有殺了我。十月懷胎,這個女人卻在八個月就早產生下了一個女嬰,我的孩子我拖延到了現在不得不告訴才了。”
“你就是那個女嬰,那個妾侍就是你的生母,至於完顏洪...我救下你們母女之後,便一直扶養,直到某一日,你親生母親在某一日上吊自殺,她畏懼於完顏洪,認爲有朝一日這人會回來找她和你,爲了能夠讓你活下去,她選擇自己去死。”
金巧兒看着手中的信,信紙上全是她掉下來的眼淚,她忍不住將臉埋進被子,原來我竟然是這樣的人,那完顏洪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
或許是心中的衝擊過大,金巧兒略微有點暈眩,可是她還是繼續看下去。
“巧兒我的孩子,我和你母親一直都待你如親生一樣,這些年總是希望你能夠過得好,你的母親看待你或許比她自己生下來的兩個孩子還要重,當然也或許是我叛了大宋,助紂爲虐的原因,我再也沒能擁有一個兒子,劉家從此應該也是斷絕了。”
“不過這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孩子。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你的外貌有四分相似於你的親生母親,只是不知那完顏洪會不會想起來,父親將你送進這城外寺廟也是希望你能夠躲過這一劫,若是父親能夠成功驅走完顏洪,你的安全才能夠得到保證。”
“也因此,父親準備給你立刻準備一樁婚事,你不是喜歡呂文彥,那個孩子,又是父親我做的一份孽,我害了他,現在他可能死了,但是我還是要他再幫爲父最後一個忙。”
“爲父將你配給呂文彥,因爲早早就已經將你許配出去,現在你因爲亡夫去世,沒了依靠出家爲尼,希望你能夠因此躲開吧。若是呂文彥能夠活下來,那麼你們便也可以再續前緣,雖然你不願打擾呂文彥,但是目前來看,只有這個孩子能夠救你。”
“父親的確自私,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下來,那完顏洪根據父親的觀察他並沒有看出你是誰的女兒,只是他覬覦你的美色,可能想要佔有你,若你成了一個尼姑,完顏洪便也沒了強迫你的理由。”
“完顏洪這個傢伙成日都想着能夠登臨大寶,成爲金國的皇帝,他應該不敢對你這呂文彥的妻子有什麼非分之想,若是成功,你我父女很快就會再見!”
金巧兒小心的將手中的信紙拿到燭臺前,雖然此時還是下午,她點燃燭臺將那信紙完全點着,看着它成爲灰燼。
“父親,原來你爲了女兒做了如此之多。”金巧兒哭着,想到那完顏洪,當日在院子裡的一瞥,那個男人的模樣立刻讓她有了作嘔的感覺。
那個男人看在自己身上的眼光...想到這裡,金巧兒忍不住有些發抖。
等到信紙燒完,侍女菲兒也走了進來,“小姐,你在做什麼,屋裡好大的煙味啊。”
金巧兒看了一眼菲兒,“我略微有些冷,這時候想點一根蠟燭。”
“小姐,這種事你叫我來做呀!”菲兒不滿,立刻上前手腳麻利地點着裡屋裡的蠟燭,不知如此,她還輕巧地點了一個暖爐,頓時屋裡暖和起來。
這裡正是高山,山裡越往上越冷,原本白天還是炎熱的夏天,到了傍晚竟然已經成了涼涼的秋天,因此菲兒點了暖爐反而不會覺得很熱。
金巧兒縮回牀上,抱着自己的薄被,回想當日和完顏洪見面的場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這樣的一副嘴臉,想到那個上吊死去,現在才被她知道的女人。
若不是完顏洪,親生母親又怎麼會死,可是若是報仇,對象卻又是她的親生父親,金巧兒捂住頭,只覺得裡面嗡嗡作響,她再也沒法思考。
到了傍晚,山裡竟然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始下起大雨,金巧兒和菲兒縮在一張牀上。
“幸好傍晚的時候將暖爐升起來了,小姐,否則現在去找柴火,必定凍得要死。”
菲兒感慨道,逃過一劫,要是夏天還被凍得着涼,那可真是倒黴。
金巧兒看着那火爐的燃燒着的芯子,忽然說道,“菲兒,你有你孃的記憶嗎?”、
菲兒愣了一下,她和金巧兒抱在一起,這時候回想了一下,“時間過去了太久,小姐,不是菲兒太冷漠,我的母親是得癆病死的,她死的太早以至於我並沒有什麼關於她的記憶,只記得藥的苦味。”
“至於父親...”菲兒頓了一下,“父親在娘死後第二年就把我賣給了人牙子,幸好我來到了老爺府上,否則現在可能就要在青樓裡了吧。”
“你恨他嗎?”
菲兒想了想,“以前是很恨的啦,其實在府上,老爺甚至讓我和小姐一樣識字明理,也因此我有了自己的是非觀,若是有選擇,我當然不想做下人,若是被賣去青樓,恐怕寧願死了,只是這事誰也說不準,說不定我去了青樓,每日被教育伺候男人,恐怕就變成離了男人活不了的女人呢。”
金巧兒沒想到菲兒竟然能夠想到這些,卻見菲兒忽然道歉。
“小姐,我不是說我不願意來到府上啊,能夠遇見你們是菲兒這輩子的幸運。”
“怎麼會,菲兒和我一直如同姐妹一般,我也從來我沒有將你當作僕人。”
兩人抱得更緊了一些,山裡的雨滴滴答答打着院中的芭蕉葉,金巧兒忽然升起一種勇氣來,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屈服,即使那個人敵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即使那位父親,位高權重,勢力無邊。
菲兒卻是奇怪,“小姐,你今天真是多愁善感。”
“你這小妮子,說你是我的好姐妹,你立刻就開始取笑我了。”
金巧兒立刻上前刮女孩的鼻子,兩個女兒家忍不住互相打鬧起來。
屋外,劉浩帶着幾個兄弟正在站崗,他隱隱聽到了屋內的笑聲,忍不住鬆了口氣,小姐似乎心結小了一些,若是終日這樣難過恐怕很快就要生病。
如今這樣纔好,他握緊了腰間的刀,心裡發誓無論什麼情況都會保護小姐。
他看了一眼天空上的星星 ,心裡暗道,彥師弟,你若是英年早逝,記得保佑師兄。
遠在膠縣劉府密室內的呂文彥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奇怪地抿了抿嘴,疑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他抱緊了阿湘,明日,劉大人會冒險將他也送出城,送去與那金巧兒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