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朝沈素期幾人移動着,晃了晃手中的火石,面露狠厲,邊高聲喊着:“你們都給我閃開,都後退,誰敢靠近,老子就放火燒死這小子。”
在男子靠過來的過程中,沈素期迅速反應着,爲何在場這麼多人,衣着華麗的不止她們三個,爲何偏偏是她們,被男子盯上。
還未想下去,易侍婉拉着她衣袖的手抖着,小姑娘嚇得面色慘白,躲在她身後,瞪着眼睛,看了那男子一眼。
男子臉上的刀疤很是駭人,易侍婉忙收回了視線,顫抖着牙齒,尾聲發抖,帶了哭腔小心翼翼的問道:“萋姐姐,他好像在看我們,怎麼辦……”
沈素期面色微沉,安撫的拍了拍易侍婉的手,卻說不出安慰的話語。
男子手中有人質,盯上了她們。她與顧明玉可以自保,但易侍婉手無縛雞之力,無法自保,現在又受了驚嚇。
若想脫身,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顧明玉上前一步,與沈素期並肩,兩人恰好將易侍婉擋了個嚴實,沈素期未去看顧明玉,仍盤算着如何脫身。
男子拖着人質,到了她們對面,距離不足五米。男子臉上蜈蚣般的刀疤,更加清晰。
男子手中男童,那空洞的眼神,敲打着沈素期的心。
易侍婉躲在兩人身後,仍是身體發抖。
沈素期一隻手,暗中按上了閔瑞文準備的匕首上。那男子好像識破了她的動作似的,瞪了她一眼,喝道:“你若再敢動一下,老子現在就點火,燒死這小子。”說着,手中的打火石,朝男童靠近了幾寸。
燒死二字,沉重如雷聲,灌入沈素期耳中。
眼前景象頓時模糊起來,火光沖天,慘痛連連,火舌將所有人捲入大火之中,烈火燒燬了一切。
沈素期無意識的微微搖頭,目光呆滯,指尖輕顫。顧明玉一偏頭,心頭略驚,伸手在她腰間掐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萋萋。”
語氣中略帶擔憂,現下易侍婉嚇得失色,沈素期若再像丟了魂似的,她一個人可對付不來。
沈素期腰間一痛,脫離了軀殼的一魂一魄,頓時拉了回來。呆滯的眼神逐漸清明,眼前景色清晰起來。
男子惡狠狠的看着她們,手中的人質神色呆滯,哪裡有什麼火光沖天,不過她心底最害怕的一幕,浮現了出來罷了。
沈素期偏過頭,看了顧明玉一眼,示意自己無礙,顧明玉鬆了口氣,往她身邊靠近,壓着聲音:“萋萋,等會兒我去靠近那個男人,你帶着婉兒往山下跑,等我救了人質,便去找你們。”
這話說得輕鬆,神色卻是緊張。
沈素期微微搖頭,目光落在男子手中的火石上,彷彿看着桃鄉那場大火中,兇手的作案工具,眼底殺意乍現,握緊了拳頭。
顧明玉心頭一驚,若她沒有察覺失誤,竟從沈素期身上察覺到了殺氣。
沈素期自認爲隱藏住了殺意,壓低聲音:“明玉,你看,那男童外衣是溼的,男子手中的火石不可能一瞬間點着了男童,但他卻有恃無恐,這說明了什麼?”
顧明玉心頭一驚,看了沈素期一眼,後者點了點頭,默認了下來。
那男童身上被淋了油,只一點火苗,全身立馬燒起來。
兩人悄聲探討着,男子有些不耐,大聲嚷嚷着:“你們幾個有完沒有,若不想這孩子因你們而死,便跟着我走,若我一時手抖,燒死了他,可都是你們害的。”說着,在男童身上狠狠掐了一下。
男童吃痛,癟着嘴巴,竟不敢哭出聲來。
衆人百姓圍觀,男女老少,竟沒有一人站出來,沒有一人想到去報官。沈素期料到如此,並未指望有人上前。
那男子一直盯着沈素期,她察覺此點,上前一步,面色坦然:“這位大哥,若你是衝着我來的,莫要傷害無辜之人,我來代替他做人質。”
不卑不亢,一身浩然正氣。
男子似是未料到沈素期會如此爽快,愣神之後,大笑了三聲,姿態狂妄:“你?閔萋萋,我認得你,若你來當人質,也未嘗不可。”話鋒一轉,“不過你若是敢耍什麼花招,別想活着下山!”
許是對自己的武功極爲自信,男子竟同意了交換人質。左右是來取沈素期的性命,她來做人質,更方便自己動手。
沈素期身形一動,作勢朝男子走去。易侍婉拉住她的衣袖,面露擔憂,企圖阻止:“萋姐姐……”若是過去了,可是凶多吉少。
沈素期腳步一頓,回身拍了拍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笑着寬慰:“婉兒,等會兒我們再上山,別擔心。”言下之意,她會平安無事的。
許是話語帶有感染力,易侍婉猶豫着,卻鬆開了手,目送沈素期走過去。
男子眼中得意愈發的深,待沈素期走到面前,一把推開男童,掏出短刀,大步上前,朝沈素期腹部捅去。
顧明玉飛身上前,迅速接住男童,將他放到一邊,快速朝沈素期奔去。
電光火石之間,沈素期動了。
她快速側過身子,躲過了一刀,同時閃電般伸出雙手,抓向男子手腕,男子胳膊一抖,短刀轉了個方向,側着刺向沈素期,沈素期迅速收回招式,腹部一縮,抽出防身匕首,防禦短刀。匕首與短刀相撞,發出“錚”的一聲,男子後退了一步,收回招式,拿着短刀的手抖了抖,警覺虎口發麻。
男子心中一驚,閔萋萋竟會武,先前怎的未收到此消息。來不及細想,耳邊響起一陣風聲,沈素期反手拿着匕首,刺向男子頸間,後者條件反射擡起短刀相迎,肋骨出現空擋。
沈素期手中的匕首向下,同時身子一矮,匕首直直朝男子肋骨刺去。男子來不及收手,儘量後仰避開,卻仍是避之不及,肋部劃傷。
顧明玉幾乎不眨眼的看着,沈素期一招一式,乾脆利落,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招招致命,好似要殺了男子。
但山上便是護國寺,佛門聖地,怎可濺了血腥,顧明玉只走了個身,男子已佔了下風,眼看着沈素期一腳踹男子膝蓋上,身子前傾,一刀朝男子面門刺去。
顧明玉心下一驚,迅速拔下發簪,朝沈素期扔了過去。
似是察覺到身後有動靜,沈素期來不及收回刀,壓下身子,側着滾在地上,一個側撐,迅速站了起來。
男子趁機,一瘸一拐地奔向了人羣,百姓避之不及,紛紛讓路,男子幾乎暢通無阻,鑽進了人羣中,逃離現場。
顧明玉上前,拉住了要追上去的沈素期,低聲道:“萋萋,這裡是護國寺,絕對不可以出現殺戮,官兵快到了,剩下的交給他們吧。”這話又急又快,生怕攔不住她。
沈素期眼中狠厲漸漸褪去,朝男子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良久,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顧明玉頓時鬆了一口氣,抽出絲帕,示意她擦一擦匕首。
易侍婉快步上前,小臉上掛着淚水,眼眶通紅,拉着沈素期的胳膊:“萋姐姐,還好你沒事,適才太危險了……”似乎察覺到沈素期不太對勁,話鋒一轉,“不過你沒事就好。”說罷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淚。
沈素期未去理會易侍婉,目光四下看着,尋找着男童的身影,未見到男童,卻見官兵上了山。
顧明玉看了一眼官兵,拉着沈素期的衣袖,勸說着:“萋萋,我們先上去吧,剩下的有官兵們呢。”話音落,只見易侍婉點了點頭。
三人繼續上山,卻全然沒有了先前的歡快之感,到了護國寺,跪拜之後,氣氛才活躍了些。
易侍婉看向沈素期,細密的貝齒咬着下脣,遲疑了半響,才道:“萋姐姐,我們今日不是來求籤算卦的嗎,現下拜過佛祖,我們去找一位大師可好?”語氣輕鬆,有意帶動氣氛。
沈素期腦中仍浮現着方纔的一幕幕,回過神,見易侍婉眼底有些怯意的看着自己,臉上卻滿是笑意。
心下一動,意識到什麼,心生幾分歉疚,深吸了一口氣,抿脣笑了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歡快一些:“好啊,明玉昨日可答應了我們,帶我們去找大師。”
顧明玉見她緩了過來,當下從善如流:“慧生大師在裡面,我這就帶你們過去。”頓了頓,聲音含笑打趣着,“萋萋可要算仔細了,未來也好被皇上選中。”
幾人朝寺廟內走着,默契的不提方纔之事。
剛到了慧生大師唸經的房間門口,還未叩門,門便先開了。
只見一身披佛衣的尼姑,雙手合十,放於胸前,略微低頭:“貧尼恭候三位女施主多時,三位施主裡面請。”側過身,讓了路。
三人雙手合十,齊齊低頭行禮:“見過慧生大師。”
三人前後走進,沈素期路過慧生大師身邊時,慧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顧明玉並不知曉慧生留意沈素期一事,待慧生關上門,才上前介紹着:“慧生大師,這位是閔萋萋閔小姐。”頓了頓,又將慧生介紹於沈素期。
許是房間中擺放着佛像,沈素期不由自主地有些拘束,此地處處透着聖潔,無形之中,便叫人靜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