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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勸退

第204章 勸退

張謇、徐世昌和袁世凱訂交最早,也算得上是對袁世凱幫助最大的人。徐世昌、張世昌兩個人也是很不錯的朋友,兩人都未參與洪憲帝制。

徐世昌重新出山後,面對袁世凱撤銷帝制後的局面,曾求教於張謇。張的答覆是徐世昌當勸袁下野,原函如下:

“菊老相國前輩閣下:違侍左右,忽忽半載。辱奉明問,累讀增唏。當籌安會發生之時,正下走樸被出都之日。瀕行謁辭洹上,語及君主問題。謇無似,自以獲交洹上三十餘年,知而不言,言而不盡,隱情惜己,非所以對故舊。因本懇摯之愚,陳是非,說利害,反覆更端,至二小時之久。而蓄窾未竟,洹上頗不以爲忤。私心竊喜,謂旦夕之頃,可以消弭無形。不圖羣小交蔽,以帝制爲投機,居洹上爲奇貨,浸淫醞釀,以成今日之禍,思之痛心,夫復何言?公於帝論勃興之時,潔身而退,及睹時局顛危,慨然出山,取消帝制,自任天下之重。風誼卓然,誰不飲仰!

“夫今日海內洹上故舊,締交最久,如公與下走者,殆無幾人。而公與洹上昔日同官尤久,相信尤深,故公之愛洹上也,自較下走爲尤摯。惟明問所謂國步益棘,痼疾已深,責望下走,罄其愚慮,貢於左右,復督下走北上行期,下走自解職得請以來。專意村落,不一語及世事。此聞桂繼滇、黔而起,乃前盡此二三月之報紙,撮要而觀,不禁太息於熱中羣小之誤,洹上遂至於此也!目前則粵繼之,浙又繼之矣。

“公所謂痼疾已深者,則下走尚有一最後罄慮效忠之說,請畢陳之:辛亥之役,海內騷然,中外人士,鹹以非洹上,不能統一全國。故南中各省,擁護不遺餘力。凡可以鞏固中央者,舉不惜犧牲一切以徇之。蘇、鄂兩省,尤爲顯着。癸丑之事,洹上得收迅速蕆事之功,雖由北方將士之用命,亦全國人心信仰之效也。

“自帝制告成,而洹上之信用落。帝制取消,而洹上之威望墜。無威無信,憑何自立?考中國往史,國事擾攘之會,皇帝下罪己之詔,則父老感泣,人民鼓舞,史冊載之,以爲美談。若總統則非皇帝比也。今取消帝制之申令已自承爲有罪,而人民之感想愈惡。甚且號舉義旗者,即曾膺勳爵之人,此無他,不信固不威,不信先伏於人心,故不威乃見於軍事,今且不必論法律,不必論是非,而專論利害。曹錕、張敬堯所統,皆北方勁卒,進退趑趄,頓於瀘敘之間,湘省北兵,號稱三萬,以當滇軍數千之衆,未聞有若何奇功偉績。

“浸假而兩粵會師,分途入湘,此三萬不相統屬之北軍,能保必勝乎?湘失則荊襄必動搖,荊襄動搖,則蜀中北軍之後路斷。報紙固言某省,且爲浙續,縱未必遽成事實,而中央則不能不防,防多則力分。以軍略言,中央已成反攻爲守之勢。以政治言,中央即無統治全國能力之可言。此不可救藥者。

“報紙又有調和之說,謂公將羅致反對之人,組織責任內閣,此非下走所敢知,否則窺意樑、蔡,既抗顏行事,敗非身殉,則作海外逋客耳,尚冀其伈伈俔俔,俯首惕息於 北京偵探之下,其可得乎?此不可救藥者又一。武力與調和。皆不易解決,而中央六個月必平亂之認期,轉瞬即屆,外人詰問,將益見逼,何以應之?

“今爲國計,爲民計,爲洹上計,惟有以真悔救已失之信,以大勇留未泯之威而已。報言湯、唐諸人曾有勸退之電,不知確否?不知洹上能捨己以聽否?下走原始要終,反覆度之,亦以爲無逾此說。下走非貿焉附和而雷同之也,爲國計免外人之干涉;爲民計免軍民之荼毒;爲洹上計上不失爲日月更食之君子,次不失爲與時屈伸之英雄。洹上之承認帝制也,固嘗以救國救民犧牲一切,號於天下矣。帝制成而有所犧牲,帝制消而又有所犧牲,寧復樂此無聊賴之虛名,供不相諒之描畫,逞忿一朝,與國人搏,使犧牲一切之意,轉無以表白於天下乎?

“或者謂北方軍警,非洹上不能統馭,一旦受代,恐生騷亂。證以壬子三月之變,誠亦應有之虞。但洹上果於辭職之時,推誠佈公,曉以大義,令其以感戴私恩之意,移而愛惜國家,軍警果信賴洹上,必能體洹上一旦豁然大公之意旨。公與芝泉總長,復左右維持其間,安在必不可以弭止。設也受代之頃,中外晏然,匕鬯不驚,則今日之反對洹上者,他日將轉而敬佩,謂命世之傑,其器量果度越尋常,不在華盛頓、林肯下也。

“抑洹上今日雖不如昔日之能統一全國,但尚有一部分之軍人,爲其心膂,此雖反對者,亦不能不認。夫此一部分之軍人,使之統一雖不足,而聽其生亂則有餘。如洹上仍惑於羣小,必欲竭此一分軍人之力,延長戰禍,使民生糜爛而無遺,外交危迫而更酷。此則益非下走所敢知。下走之愛洹上,自謂不後於公,故敢本愛人以德之言,貢諸執事,以間接效忠於洹上。以洹上不遠而復之明,與執事守正不阿之忠,必察區區之愚,而諒其無他也。

“下走自辛壬癸三年以來,鬚髮日白。故去秋南旋,杜門謝客,日惟以書生結習自遣,爲慈善事,每念鄉里朋輩之宴歡,益綣海內生平之舊雨。洹上倘深思鄙言,急流勇退,則下走近所經營江上之五山,與洹上之村,公之百泉,俱可爲聯袂偕遊之地。人世未來之事,聽彼英俊年少爲之,而倚仗觀焉。爾時洹上當信下走今日之言,爲不愆也。屬者洹上與公所觸苦惱,極可念,寧不願一往省視,顧奉晤時,所欲貢者,亦不外此,而轉不若筆述之,猶可曲達。且軍時方擾,旅行不便,不能遠赴嘉招,臨穎惘然,蓄窾亦仍若未竟也。幸鑑諒之!伏祈爲國,萬萬珍重。”

四月一日袁世凱用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人的名義向護國軍提出議和條件六項:

一、滇、黔、桂三省取消獨立;

二、三省治安由三省長官負責維持;

三、三省新兵一律解散;

四、三省派往戰地的兵士一律撤回;

五、三省自即日起,不準與官兵交戰;

六、三省各派代表一人來京籌商善後。

以上六個條件根本不是議和,更像是命令。談判的前提是談判雙方的平等,從袁世凱的這些條件看哪有平等可言?

這六條都是袁世凱自擬的,黎元洪沒有過問,段祺瑞則不肯表示意見。

四月中旬,護國軍回覆黎、徐、段,同樣是六條:

一、袁退位後貸其一死,但須逐出國外;

二、誅帝制禍首楊度等十三人以謝天下;

三、大典籌備費及用兵費六千萬,應查抄袁及帝制禍首十三人的財產賠償之;

四、袁子孫三世應剝奪公權;

五、依照民元《約法》,推舉黎副總統繼任大總統;

六、除國務員外,文武官吏均照舊供職,但關於軍隊駐地,須接受護國軍都督的指令。

這六個條件和袁的六個條件相比,相差兩極,找不到共同點。

所謂漫天要價,說歸說,做歸做。袁世凱的日子不好過,護國軍方面也很難。

當時,滇、黔均屬於貧困地區,護國軍無論在兵力、武器、錢糧方面的補給,都面臨着極大的困難。也就是說,不但袁世凱希望和談,護國軍也有和談的願望。如果通過和談能實現倒袁的目標,何樂而不爲。

在全面性性議和條件差距太大,很難坐下來談的情況下,袁世凱和徐世昌便仿照辛亥年的前例,把停戰分爲全國性和地方性兩個方面。全國性的談和由馮國璋居中斡旋,局部地方的和談則由四川將軍陳宦和蔡鍔直接接洽。

蔡鍔和陳宦在私交上是很好的朋友,他們之間早有密使密函來往,區域性的停戰倒是很快取得進展。

對於全國性的和談,護國軍方面咬得很死,先決條件是袁世凱下臺。這當然是袁世凱不能接受的,因此一直處於僵局。

但是,對於護國軍方面倒袁的主張,作爲政.府方面“居中斡旋”的馮國璋,內心是贊同的,甚至是說出他的心聲。

四月中旬,馮國璋有兩份重要電報給袁:

其一:“國璋耿直性成,未能隨時俯仰,他人四其讒構,不免浸潤日深,遂至因間生疏,因疏生忌,倚若心腹,而密勿不盡與聞,責以事功,而舉動復多掣肘,減其軍費,削其實權,全省兵力四分,統系不一,設非平日信義能孚,則今日江蘇已爲粵、浙之續矣。顧國璋方以政.府電知川省,協議和平,用意既復略同,敢弗贊助?以故力任調人,冀回劫運,乃報載陳將軍政中央電,聲明蔡鍔提出條件後,滇、黔於第一條未能滿意,桂、粵迄未見覆,而此間接到堂轉陳電,似將首段刪去。

“值此事機危迫,猶不肯相見以誠,調人暗於內容,將何處着手?現雖照電川省,商論開議事宜,雙方未得疏通,正恐煞費周折。默察國民心理,怨誹尤多,語以和平,殊難饜望。實緣威信既隳,人心已渙,縱挾萬鈞之力,難爲駟馬之追,保存地位,良非易易,若察時度理,已無術挽回,毋寧敝屣尊榮,亟籌自全之策,庶幾令聞可復,危險無虞。”

其二是:“竊自滇事發生,國璋屢欲有陳,輒以幹冒尊嚴,懼受譴責。茲者禍迫燃眉,難安緘默,謹爲鈞座瀝陳之,比年以來,樞府採用集權,無論兵力財力,均歸中央遙制,即以軍隊言,各省自有之兵一律裁減,一旦發生事變,統系不一,調遣爲難。將軍巡按使之實權,幾至限於一城,不能更及省外,蘇省秩序雖稱寧謐,然初聞浙警,全部震驚……。倘國是久不解決,星火或竟燎原,國璋即欲盡守土之責,亦恐力不從心……。我大總統斡運中樞,統馭全國,而滇、黔抗命,粵、桂風從,民鮮安居,軍無鬥志,文告既無從感格,武力尤不易挽回。杞人之憂,又不僅在一隅而在全國矣……。

“國體甫改,劫運忽聞,致亂之由,可思其故……。阿諛者取悅,憨直者見猜……。爲今之計,惟有籲懇大總統念付託之重,以補救爲先,已失之威信難返,未來之脩名可立,及此尊重名義,推讓治權。對於未變各省,不必抽派軍隊,致啓猜疑,前敵戰事已停,亦無容加增兵衛……。國璋仰荷恩知,追隨最久,縱叢謗招尤,而素懷不改,鈞座在職一日,誓竭一日之孤忠,設事與願違,則私誼拳拳,亦不忘於畢世。”

馮國璋的這兩個電報全是牢騷,雖然沒有明言,可是其意卻呼之欲出。“已失之威信難返,……推讓治權”,這應該是袁世凱得力干將中首先勸袁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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