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確定已經逃出了賈家人的視野範圍,我才放緩了速度。
想起來方纔那身法,簡直如同鬼魅,連我自己都爲之震撼。
少年不願學習的心情,大人們是不會懂得的。
我搖頭晃腦在府中踱步。
南宮南門是朱雀門,距離家裡有兩三裡遠,我有必要找匹馬來騎騎。
趙承說過,秦陣原來送來的幾十匹小馬駒都被圈養在府後的園中。
我很快便走到了後院,來到了馬廄——這期間我走過了一道石橋,路過了兩座涼亭,甚至還有一片面積相當可觀的湖泊。
呃,這是馬廄?已經稱得上大型馬場了。
我眼花了吧?我分明看到了足足幾千匹戰馬啊!我不能置信。
那些小馬駒明明都只有半歲左右,應該沒有這麼大能力在如此短的期間內生育出如此龐大的團體吧……
不好意思,雖然我從小便騎在馬背上,但至今爲止,我並不瞭解馬類動物的生活習性,哺育期什麼的,更是不可能專門進行細心的研究,但無論如何,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絕對不夠他們進行大規模的生產與生活。
咦,我又看到了一些士兵……
他們迅速將我圍起來。
當中一名似乎是百夫長的樣子,長相有些眼熟,他熱情地向我打招呼:“公子好!”
“呃,你們好,”我遲疑地看着他們,“你們也住這裡?”
“趙管家說位置足夠了,只要我們不鬧事就行了。”百夫長和那些士兵都很開心,看來即使是董府的偏房設備也比軍營舒適啊。
“你是百夫長吧?”我問。
他忙不迭點頭:“小的叫孫文。”
我不禁虎軀一震:“好一個霸氣十足的名字!你讀過那些書籍?”
“呵呵呵,”孫文爽朗地笑,“我讀過三條論語,還有一點春秋呢。”
我仔細地打量着他,確定他不是逗我玩,而後才慎重地說:“倒也難得呢。”
孫文深表贊同:“在咱們軍中,小的也算是認字最多的人了吧。”
有個士卒反駁他:“明明是我們老大識字最多!”
孫文回頭一拳將他打翻:“胡扯!公子你可別聽他小子瞎說,我可是文化人啊。”
我苦澀地笑了笑:看來加強文化教育這項任務,已經刻不容緩了呢——或許爲時已晚了……
“公子是來看馬的麼?”孫文停止了和士兵的打鬧,轉身問我。
我點了點頭:“這麼多馬?”
“這些是我們的戰馬,公子的馬駒在另一邊的小場裡。”他領着我去看。
果然,相比於方纔那個足有一里見方的馬廄,這個地方小多了,馬匹也只有百匹左右。
“長這麼大了?”我有些吃驚,一個月而已,這些小馬駒都已經接近成年馬了。
“公子說的沒錯,這些馬都已經可以騎乘了,稍稍訓練後就可以上戰場了,”孫文看馬也有些眼光,“不過還沒有見過血,可能第一次會受到驚嚇吧。”
“哦,”我繞着這些馬轉了半圈,看不出什麼太大的區別,“你給我挑一挑,哪一匹好一些?”
孫文立即無奈地回答:“以小人的眼光來看,這些馬都是百中挑一的駿馬,沒什麼優劣之分,主要看馬的性子與公子合不合得來。”
還看性子?我捏捏下巴,苦笑:“這個怎麼看?”
“很簡單啊,公子你去挨個摸摸,看看反應。”孫文很老道的建議。
於是我開始進行摸馬頭的鑑定工作。
每一匹馬我都先摸頸上的鬃毛,而後再摸臉和口鼻。
小馬駒們倒是都很溫順,嘴巴雖然很寬闊,但也沒有任何一匹忽然張口啃我一下的。
不過也大多隻是哼哼兩聲,然後轉開嘴巴而已。
只有一匹渾身純黑的小馬伸出舌頭舔了我的手。
我決定選它了:“孫文,你看它怎麼樣?”
孫文蹲下看了看四條馬腿,點頭:“是匹好馬駒。”
“那我給你取個名號吧,”我微一沉吟,“追命。”
疾速方能追也。
命者,天道之極也。
真是暗含人生之哲理啊!我自己爲此名號鼓掌。
小馬駒昂首長嘶了一聲,歡快地跑上前來舔我的臉。
儘管我曾飽受了西北地區十五年的風吹日曬,但這張老臉還是經受不住粗糙而巨大的小馬舌頭的無情舔舐。
滿臉都是既津且腥的涎水。
被我賜名爲“追命”的馬駒毫無自覺,仍然歡樂地向我噴着口水。
我伸手阻隔開它的舌頭,而後撫摸着它修長而有力的脊背,胛骨外擴,隨着呼吸而微微聳動着,皮毛黝黑且又具有一定的光滑性,我忍不住多摩挲了幾下。
追命似是頗爲受用,又吐出長舌準備舔吮我,被我無情地拒絕之後,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在我背後蹭了蹭頭,長長的鬃毛撲亂了我的頭髮。
它有些淘氣呢。我開心地想。
“好了,就是這一匹了,”我問孫文,“有沒有多餘的馬具?鞍啊,口嚼啊一套的。”
“有有有,小人這就回去取。”孫文連連點頭。
“公子公子,小人給你拿來了!”遠處一人氣喘吁吁地跑來,身後還有一羣小弟追隨着不放。
孫文氣急敗壞地怒喝道:“老祖你個王八蛋,敢和老子搶差事!”
對方毫不客氣地還以顏色:“都是爲公子辦事,何必分這麼清楚?!”
這句話一出口,雙方的水平高下立刻區分開來。
“你是……”這個人貌似更加眼熟,只是我確實辨別不出了。
“小人祖烈,烈火的烈。”他急忙報上姓名。
“我看你很眼熟呢。”
“啊,少爺忘了嗎?”祖烈很積極地向我介紹自己,“當時小人看守高順將軍時,少爺每天都來看,就是小人接待的啊。”
“哦哦,原來是你啊!”我很自然地找到了藉口,“我昏迷了很久……不好意思啊。”
祖烈滿意地點頭:“小人給少爺的馬上鞍。”
“有勞祖兄弟了。”我很親切地稱呼他。
他頓時渾身充滿了幹勁,迅速的將追命給裝備好,他確實是馬家的老兵了——證據是他沒有忘記給追命裝備雙邊馬鐙。
我踹上馬鐙,翻身上馬,扯動繮繩。
追命再次長嘶,綻開四蹄在場內繞着奔走了一週。
感覺良好,速度尚佳,考慮到其年紀尚幼,成年後應該可以更加敏捷吧。
我滿意地騎着它,向兩位百夫長致謝:“二位,我先去朱雀門了。”
祖孫二人恭敬地抱拳:“公子慢走。”
追命一個急轉身,在府中橫衝直撞。
朱雀門?兩三裡?
這只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罷了!
我放聲嘯了一聲。
身旁的院落裡有人叫道:“超公子,來學孟子吧!”
我汗毛直豎,追命似乎深知我意,頭也不回地從大門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