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努力之下,談話的氛圍變得友好而溫和。
“請問雙兒小妹子,你對馬超公子與蔡家的婚約有何意見?”我將她的身子扳過。
“雙兒……沒什麼意見……”她慌亂地垂下眼。
我不依,擡指支起她的小下巴:“那你哼哼唧唧個什麼呢?你家來親戚了麼?”
她眼中很是迷茫:“我家親戚?都死光了呀……”
我略有尷尬地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好了,我們不說親戚的事情了,還是說說你的想法吧。”
“雙兒……只是個丫鬟……”她在這時候纔想起來自己真正的身份,聲音忽然就低了下去。
“丫鬟也很美啊,”我很體貼地揉了揉她的肩頭,“說一說嘛。”
雙兒搖頭:“少爺喜歡便好,雙兒沒什麼想法。”
我失望地放開了手:多善良的少女啊,將所有的不快都掩藏了起來。
“公子婚姻大事,本不該詢問下人的。”小昭接過了妹子的話,淡淡說道。
“是麼?”我不滿地拍了拍大腿,轉向了她,“我只是問問你們的想法,以此作爲家人的參考而已,有什麼不對?”
“家人的參考?”她一怔。
我點頭:“難道不是麼?”
“……小昭以爲,蔡家小姐可以是公子的良配。”她低了低頭。
“哦?怎麼說呢?”
“小昭聽蟬姐姐說,蔡氏是京洛名門,聲望很是盛隆,應該可以配得上公子的身份吧。”
我對着這個善良的少女笑了笑:“如果要說家世的話,蔡邕大人可比我顯赫得多啊,我家窮了三四代了,只有近兩年才稍微好了點,取蔡家女兒明明是我高攀了纔對。”
“那……”她低聲道,“既然如此……公子還考慮什麼呢?”
“我只是想,十五六歲結婚早了些……”我誠實地說出了我的理由,“我覺得二十歲纔是適當的年齡,而且有可能會遇到更好的姑娘,這樣是不是倉促了些?”
“倉促麼?很多世家子弟十二三歲就娶妻了呢。”她認爲我已然是大齡青年了。
“可是,一旦娶了她,以後怎麼辦?”我很發愁呢。
“……”她像看傻子一樣看我,“公子可以納妾啊……”
“納妾?這……若是你,你會願意麼?”我問。
她呆了一呆。
“你願意做我的小妾麼?”我重複問道。
小昭的眸子在一瞬間便積滿了淚水,毫不遲疑地奔流而下。
呃,我急忙找毛巾來幫她擦眼淚:看來沒有人願意做妾呢……
“公子你是說真的麼?”她邊抹淚邊確定。
“我只是問問而已,你不要在意……”我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因爲小昭再一次開始積蓄眼淚:“公子只是說說而已麼……”
“……不不不,”我小心翼翼的確認,“你究竟哭什麼?是不願意做小妾,還是……”
“小昭願意……”她低聲道。
“那你哭什麼……”我很耐心地繼續問道:小妾又不是什麼好名號,值得你這麼激動?
“能嫁給公子,一輩子伺候公子,小昭做夢都想啊……”她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來。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小丫頭果然很純真啊……
我伸開雙臂將她抱起,她溫順地將頭靠在我的胸前。
我很快便感覺到胸口處溼潤了一片。
“少爺,人家也要嫁給你……”雙兒撅起脣來。
“雙兒乖,嫁嫁嫁……”我無奈地將她也一起抱住,姐妹倆湊在一起,一個哭一個笑。
我鼻中全是淡淡的髮香,飄然有些醉意。
·
第二日清晨,當我進膳完畢,院外忽然有些聲響。
“什麼人?敢在我府中喧譁?”我憤怒地起身。
雙兒從外面跑了進來:“哼!”
“咦?小雙兒,你那啥又來了麼?”我攔住了她。
“是你的蔡小姐來了。”她吐了吐粉乎乎的小舌頭,讓我忍不住想將她的舌頭吞下肚內。
蔡小姐?
我不禁一怔:“蔡邕也來了?”
“沒,只有她一人。”趙承站在門邊,向我稟告,“蔡琰小姐已經到了,距離此院只有五六十步了,少爺是不是稍微準備一下?”
“準備個毛啊!”我嗤之以鼻,“我又不想娶她。”
趙承慌道:“可是……”
我將他想要說的話扇回了肚內:“就這樣,她看了之後不嫁給我最好了!哇哈哈哈……老子要晚婚晚育,不能太早就爲國家的人口增加負擔!”
“馬公子,叨擾了。”門外有人清聲問候。
“哦,文姬啊,進來吧。”我急忙收斂笑容,親切的呼喚她。
蔡琰邁着小步進入廳內,她奇怪地說:“文姬?妾小字昭姬。”
招妓?這怎麼和我記憶中的不一樣?我不可能把這個名字記錯的呀!有人篡改歷史啦?!
話說“姬”有什麼好的……我很鬱悶地想着,隨意地招呼她:“請坐,不要拘謹。”
她選擇了我對面的席位坐下:“家父言道公子已經答應婚事了?”
“哈?”我驚道,“蔡大人怎麼擅自做主了?我明明昨日才寫信詢問家父的意思……”
“果然如此。”她點頭。
“昭姬妹子,你什麼意思?”我有些好奇。
“家父實在有些迫不及待了,”她似乎在談論別人一般,“總希望將我儘快嫁出去呢。”
“我記得你應該指婚給河東衛家了吧?”我再次來刺激她。
她渾然不爲所動:“是的,我十三歲時訂下的親事,由於董卓亂政而耽擱了。”
“現在沒問題麼?”
“嗯?”她看我。
“對衛家反悔的事情,沒問題麼?”
蔡琰無動於衷:“衛家雖是河東世家,也不過一郡之才而已,父親既然已經決定讓我嫁給公子,衛家便不算什麼了。”
這個才女無論講什麼,口氣總是這麼事不關己的模樣,我雖然可以清楚的理解她的意思,但總無法對她產生親近感。
“那你呢?”我吃力地問道,“你的意思呢?”
她也如同看傻子一般看我:“我的意思?這很重要麼?”
我幾乎脫力:“這不重要麼……”
蔡琰毫不猶豫地點頭:“嫁給誰,對我並無任何區別。”
她的臉上無喜無怒,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些對於父系社會的倔強反抗與叛逆,沒有對於命運無情的憤怒與吶喊,更沒有悶騷青年們特有的那種對人類社會黑暗面的深深悲哀與絕望……有的只是平靜的接受與容納。
這不是自我安慰的逆來順受,是看透一切的大徹大悟麼?
我傻傻地看着她,被這股無形的氣息所震撼。
這個看起來柔美而嬌弱的少女,讓我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樣的對手,我似乎無法用任何言語或力量來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