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孫文臺?!”我驚道。
對方點頭:“正是下官。”
他雖然竭力使聲音平穩,但我總隱隱感覺到他的情緒仍是有些不忿。
“孫大人是來洛陽敘職的麼?”我與他碰杯,而後舉袖掩面一飲而盡。
他將杯麪朝我一晃,示意一滴不剩:“是,左遷河南令。”
我乾脆請他暫時坐在席上,孫堅毫不避諱,一屁股坐下。
“孫大人似有不快之意?”我淡淡地問。
他聳了聳眉:“……是否十分明顯?”
“……若稍加留意,皆可明曉。”我很直接,你確實沒有掩飾心事的能力。
他重重嘆氣,搖頭不語。
“孫大人若不嫌在下無知,可否相告?”我準備拉攏他。
豪氣而又直率的人,我最喜歡用了,如高順、徐晃,皆是直率沉穩之輩,至於甘寧,又增添了賊匪之豪烈,這三人,用來做事,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孫堅很容易便開了口:“堅十七歲入伍,至今近二十年矣。歷任郡縣,亦曾封侯,以爲可堪大業,如今年近四十,卻又回小縣,故而胸中不快。”
封侯了?我並不瞭解孫老虎的詳細履歷,只知道他一兩年後就會被黃祖射死,然後孫策、孫權幾個孤兒重新白手起家,轉戰江東。
“將軍以爲,何爲大業?”我改稱他爲將軍,因爲我自己更習慣這個武官的稱謂。
他沒有在意這個改變,脫口答道:“征伐賊寇,平定逆亂,爲將之大業。”
我點頭而笑:你果然是天生的將領。
孫堅看我只是笑,遂問:“大人,莫非不認同孫某之見?”
“不,”我搖頭,“聽聞將軍是孫武子孫?”
“正是。”
我讚道:“超雖然年少,亦知孫武英名,將軍不負先祖武名,當爲一世名將。”
他兩道劍眉倏地分開,臉上喜色一閃而逝,卻又重新陷入低落:“然而,孫某隻能再爲一縣令,手中兵不過數十,何時才能重振孫氏威名?”
“縣令……”我皺眉,“縣令俸祿是千石麼?”
他雖然有些驚訝我的無知,但還是禮貌地點頭。
“如此便可惜了。”我頗有些不捨,“衛尉下南宮蒼龍司馬正值空缺,不過只是比千石的俸祿……”縣令已經夠低級了,看門人又低了一級。
孫堅一怔:“大人肯用孫某?”
“爲何不用?”我反問道。
他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孫堅區區江東鄙人,朝野士人多不屑,事前孫某依附袁術,常爲所辱,想棄之而去,又恐袁氏勢大,天下再無容身之處。”
“袁術?”我冷哼,“袁氏四世三公,皆爲冢中枯骨,只留下兩個不成器的兄弟,若不潔身自好,很快就會覆滅。”我捏了捏拳頭,這才察覺到剛纔過於陰暗,急忙轉換心情。
孫堅驚訝地擡頭:“大人剛纔說什麼?……袁氏將覆滅麼?”他特意壓低了聲音,“朝中有動靜?”
我啞然而笑,這廝倒是挺聰明,知道趁機詢問中央的風吹草動:“不,還沒有。”
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我又安慰道:“孫將軍安心,以袁術兄弟的囂張跋扈,必然不會有好結果,上次竟然劫了朝貢之物,下次恐怕……哼哼。”我當然知道那是劉表部下所設計的嫁禍之極,但是對外我仍要與主流聲音保持一致。
“孫某當時力勸袁術,但他根本不會聽從我的意見。”孫堅苦笑。
反而讓我一怔:“袁術真地搶了朝貢?!”
孫堅也奇道:“這不是明擺的事實麼?!”
我尷尬的摸了摸下巴,決定不再思考此事,明日再告訴賈詡,讓他去琢磨。
酒宴已經進行到高潮時分,賓主都熏熏然有些醉意。
蔡邕雖是海量,但他身爲主人,豈能少喝?而諸位客人如王允、張溫、盧植,都是朝中有名的酒豪,故而醉得最快。
他踉蹌着來到我身邊,張口便插話:“賢婿,你可要好好對待昭姬啊,老子我只有這麼一個閨女。”看來他的確喝多了,連粗話都用上了。
我連連點頭:“岳父大人寬心,小婿一定、一定把令千金當做老孃一樣供養起來。”
“哈哈!”老蔡不知所謂地傻笑起來,滿口都是酒氣,“你小子,能和自己老孃……那啥嗎?”
我急忙將這個醉鬼推開,歉意地看了看孫堅一眼:“岳父大人有些酒醉,孫將軍勿怪。”
孫堅搖了搖頭,自己默默地斟了一杯,仰頭飲下。
如此連喝了三杯,才停下來吐了口氣:“大人,孫某可否任職南宮蒼龍司馬?”
我一驚:“將軍……真的可以屈就?!”
孫堅點頭表示確認:“只願大人不棄。”
我深吸了口氣:“超倒履以迎。”
孫堅當即改變姿勢,鄭而重之地向我伏拜,這是下屬之禮。
忽然得到了這麼一員赫赫有名的戰將,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偷眼向四周看去:劉協稍稍喝了幾杯便有些醉意,已經被高壽等人扶回宮去,王允正與荀爽議論着什麼,只有張溫似是無意地向這邊看了幾眼。
“將軍大禮,晚輩不敢當。”扶起孫堅,“既然如此,將軍須向太尉張大人通稟一聲。”
“正是張大人令下官前來拜見大人。”孫堅如實道。
“哦?”我似有所悟:張溫此人,確實挺照顧我的啊。
蔡邕再一次打斷了我與孫堅的談話:“賢婿,你怎麼還在這裡聊天啊?!”
我把他傾斜的身子扶正,伸手招來蔡家的僕人:“岳父大人,小婿該去何處?”
“廢話!”他一口酒沫噴在我臉上,“入、入、入洞房!”
蔡家的僕人剛剛扶住他,蔡邕已跌倒在毯上。
我伸袖擦拭去了臉上的酒水,站起身來。
孫堅也拱手起身:“大人大婚,屬下便不打擾了。”他迅速轉換了稱謂。
我點點頭,令趙承與蔡家的管家繼續招待諸位賓客,自己進入了新房。
新房紅豔豔的一團喜慶之氣,我的雙眼都有些模糊:“琰妹妹,爲夫進來了。”
蔡琰仍端莊地坐在牀頭,雙手交疊擺在兩腿之間,她低聲應道:“夫君。”
我站在她面前一尺之地,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一身赤紅的寬大喜服,將身材遮蓋得嚴嚴實實。
我忽然感到有些頭暈,便坐在牀頭開始運氣。
“夫君請爲琰揭蓋幕。”她等了片刻,見我沒有動作,輕聲催促。
真氣藉助酒勁在四肢百骸間奔涌流轉,我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暢快。
週轉完畢時,酒意散去大半,又覺口乾舌燥,小腹鼓鼓欲脹。
蔡琰又催促道:“夫君?”
“呃,”我離開牀頭,向外走去,“我先解個手……琰妹稍等片刻。”
身後蔡琰“哧”的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