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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小心翼翼地將坐席旁的一堆竹簡搬開。
我急忙上前幫忙。
卻被他阻止:“年輕人毛手毛腳,坐下歇着,別礙事。”
我只好乖乖地遵命,坐在書簡的簇擁之中。
蔡邕喘了口氣,在剛剛清理出來的一片空地裡。
我感到一些侷促。
“壽成遠在西北,我和他說話太不方便,今日咱翁婿二人稍稍談談。”他平復一些呼吸,親切地對我說道。
“是。”我接受了“翁婿”這個稱呼,恭恭敬敬地低頭。
“你成婚已經三日了,感覺如何?”
我舔了一下嘴角,謹慎地答道:“琰妹是個好姑娘。”
蔡邕忽然大笑:“好姑娘?好姑娘會在新婚之夜不讓丈夫碰自己一根指頭?!”
我聳了聳眉:這件光榮的事情竟然已經讓老丈人知道了麼?
“琰妹心志有些過高,嫁給我應該會有些不甘心吧?”我很平靜地答道。
“心志過高?賢婿已經是少年英才,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垂眼望向雙腿:“蔡氏當代名門,琰妹當然應該嫁給高門望族子弟。”
蔡邕嘿然道:“高門望族?你說誰?”
“洛陽城中難道還會少麼?”我不理解他的疑問。
他“哼”了一聲:“有三大世家,都堪稱高門望族,潁川荀氏、汝南袁氏、弘農楊氏。此三大家,或是數代位居三公,或是當代名門大儒,然則現在我豈能讓獨女嫁與他們?”
我茫然問道:“爲何不可?”
“袁氏一脈,僅餘袁紹袁術,此二子多驕矜之氣,無容人之度,況子女已經年長,兒子都可以娶妻了;楊氏子弟老夫也曾見過數人,聰慧者不乏其人,楊彪雖然是忠厚長者,然則觀其子孫的品行,目前來講還不夠可靠;”蔡邕搖頭,“荀氏倒是與我相近,年輕一輩中也有不少俊才,黃門侍郎荀攸,那天上朝時你也看到了吧?”
我點頭:廢話,當時讓我嚇了一跳,可惜後來也沒有找我繼續加深感情。
蔡邕道:“此人三十四五,才行兼備,聽說他有族叔,雖然年紀還小了幾歲,但同樣傑出,名字叫做什麼來着……”
我脫口而出:“荀彧荀文若!”
蔡邕拍掌道:“賢婿說得對!你也知道此人?”
我笑了笑道:“我也曾聽人說起過,畢竟潁川的荀氏乃是當世有數的大族,可不是一般的有名望……”
“唔,”蔡邕惋惜地嘆氣,“可惜他畢竟結了婚了,老夫可不願獨女做妾。”
我一怔:“岳丈難道是爲了此事才選擇小婿的?”
“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蔡邕伸出一根指頭。
“哦?”我感覺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其二,當然是賢婿你救過老夫一命,將女兒嫁給你,就是老夫能夠做到的最大報答了。”
我暗自冷笑。
“其三,”他緩緩說道,“將女兒嫁給你,至少不會貧困潦倒,或者死於非命。”
我微微笑了起來:“岳丈所講,似乎有些過於輕率了。”
“不不不,”蔡邕也笑,雪白的鬍鬚隨之亂顫,“賢婿之命,貴不可言,老朽可不會走眼。”
我默然無語:原來你還是一名精通看命算卦的巫婆神漢。
和這種迷信老頑固是講不出道理來的。
他從案上撥出一卷竹簡遞給我:“這是我前些年所撰寫的《後漢記》,超兒可有興趣一覽?”
我汗如雨下:老子看唐詩宋詞還得要注視,怎麼看得懂您老寫的這種艱深苦澀的老文章?
於是當即答道:“小婿只勉強識得些字,對於史學文章並不懂得。”
蔡邕執意塞給我:“超兒不要謙遜,在爲父面前你沒有什麼秘密。”
我抹了一把汗:“岳丈見笑了,小婿真的看不懂太過艱深的文章。”
“讓你看你便看,哪來這麼多廢話!”蔡邕佯怒。
我急忙攤開竹簡,最右方赫然三個大字:
“馬援傳”。
傳說中光揚了我馬氏門楣的老祖宗啊!
全都是因爲這位老祖宗的關係,我這個幾輩子貧農的苦孩子纔好意思在簡歷上寫“名門世家”這四個字。
絕對不可不敬!
我慌忙站起身來,將書簡在案上放平,恭恭敬敬地做了一揖。
然後再坐下,捧起來閱讀。
“馬援字文淵,扶風茂陵人也。其先趙奢爲趙將,號曰馬服君,子孫因爲氏……”
“馬服君趙奢?”我皺了皺眉,“這人是幹嘛的?”
蔡邕捻起一縷鬍鬚:“趙奢資兼文武,既能治國,更能拜將大破秦軍,因善馴馬,故而稱爲馬服君。”
我雖然記得這個名字,但對於他的英雄事蹟毫不瞭解。
“其子趙括卻是毫無乃父之風。”蔡邕嘆氣。
……趙括?!
我猛然吃了一驚。
老子這輩子的祖宗竟然是趙大軍神?!
難怪我心中總以爲自己天生智勇雙全,能夠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原來是遺傳的效應!
可悲的是,我連紙上談兵都沒有完全學會,至今爲止除了硬闖與伏擊什麼都不懂。
在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之下,我悲痛欲絕、意志消沉,低頭繼續看竹簡。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諸兄奇之。嘗受齊詩,意不能守章句……”
看來馬援也不太擅長傳統文學。
我總算得到一絲安慰。
之後出現了一系列我聞所未聞的人名與事件,我一頭霧水。
對於王莽與劉秀年間的事情,教科書向來是一筆帶過。
當然我也理解教科書的做法,天朝變動太多太頻繁,每次動亂都要詳細講解的話,數理化也不用學了,大家都慢慢看二十四史吧。
我硬着頭皮往下看。
之後是馬援率軍西征諸羌的英雄事蹟,打到最後,“羌遂窮困,豪帥數十萬戶亡出塞,諸種萬餘人悉降,於是隴右清靜。”
接着揮師南下,平定叛亂,又深入南蠻腹地,大勝而回,“吏士皆伏稱萬歲。”
我熱血沸騰。
但是我迅速注意到了:朝廷對於他的賞賜是,“……賜援兵車一乘,朝見位次九卿。”
我吐了一口悶氣:朝廷根本不把平定南蠻與西羌的事情當做大功麼?
回京不到一年,繼續領兵北上迎擊匈奴、烏桓,賊人望而遠遁。
武陵南蠻反,地方軍難以擊破,馬援以六十二歲高齡率軍南下,大破賊軍。
最後是馬援得勝回朝,反被誣陷而後奪印,失意而終,原本的同袍與屬吏紛紛揭發其行爲不儉,皇帝二話不說勃然大怒,馬援子女不敢厚葬,屍骨不能還回故土。
其中一條理由是……他從南方運來一車大米之類的東西,而被人污衊爲珍珠寶器竟然不上繳朝廷分給大臣,賊心昭昭天理難容。
我忽然淚流滿面,哽咽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