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拓拔野的血
拓拔野側身閃過飛撲,手中長刀順勢狠狠斬下。
狼王呼嘯着掠過,太快太快,以至於拓拔野的刀只擦掉了它幾撮灰黑色的尾毛。
我立刻一振長槍,飛星便朝狼頭刺去。
狼王似乎頗具靈性,猛地躥出一丈之遠,已騰空躍起避過了我的襲擊,轉身卻又撲向了另一側的秦陣。
秦陣嘿了一聲,不退反進,雙手握刀,勢如劈山,直直落下!
這次我留了個心眼,長槍蓄勢不發,拓拔野則持刀撲上,意圖與秦陣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狼王就地一滾,避開了秦陣兇悍無儔的直劈,腰肢不可思議地一扭,再次掉頭,四爪在地上一彈而起,張口便朝拓拔野右手上咬去!
這次變故發生得實在太快,距離又實在太近,拓拔野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急急擰身一閃,卻依然被一口咬在左腰之上!
在一瞬間他的臉頰變得煞白,毫無一絲血色。
我不敢怠慢,急急一槍劈向狼腰。那狼王極爲靈敏,鬆開血淋淋的大嘴後,竟然堪堪一扭避過了致命一擊,飛星的槍刃只是勉強刺中了它的後腿。
“你的傷怎麼樣?!”我一邊保持警惕,一邊飛快地掃了拓拔野一眼,他的左腰上鮮血崩流,也不知道是否傷到了大動脈!
拓拔野呲牙咧嘴地回答:“現在還死不了!”
我微微放心,又向秦陣示意:“你守住他,不要亂跑!”
秦陣點頭,緊緊守在拓拔野身前。
“大人,你……”拓拔野還想說些什麼,我已經攥緊飛星逼向狼王。
狼王后腿受傷,行動稍有減緩,但它鼓足力氣,仍是風馳電掣一般朝我撲來。
狼有幾根指甲?
我不知道。
我他媽地沒時間去一一細數!
眼前只是森森一片血紅,我條件反射性地向左連續撤出三步,飛星已向着狼王的腦袋上刺去,就算你腦袋如鋼似鐵,也比不過我這杆天外飛星強的一擊吧?
狼王落地,我沒有刺中。
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方纔我出手不能說不快,但這頭野狼,竟然在槍頭刺入腦殼的一瞬間忽然低頭,堪堪避過了我剛猛無儔的一記直刺!
邪了門了!
我知道不能和它貼身肉搏,狼的全身都是兵器,隨便一腿或者尾巴一掃,我就得成傷殘人士,所以我儘量與它保持兩丈的安全距離。
它猛一蹬地,再次躍起!
這次它騰空的高度很低,在半空中張開了血盆大口,目標是我的腰部?
我立刻調整站姿,雙腿弓步下蹲,身子一沉,飛星逆風攢射出去,我就是要從它的嘴巴將長槍插進去!
狼王身在半空,顯然無法轉換方向,但它彷彿下意識的一般,將兩條前爪擋在身前。
我手中的分量明顯加重,一擊之後,立刻後退。
狼王在地上滾了一圈,而後又昂首站起,一條前腿已經血流不止了。
剛纔這條畜生……竟然拼着一條腿受創護住了自己的臉面!
我心中滿是驚訝:野狼……也能擁着智慧?!
“你能聽懂人話嗎?”我忽然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
它嗚嗚地低鳴了兩聲。
我更是驚訝:“我不殺你,你能跟着我嗎?”
它發出持續不斷的幽咽。
這他媽的是……神獸啊!
我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以後我是不是能夠把它訓練成坐騎?
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狼騎兵呀!
敵人的戰馬一看見老子胯下的龐然大物立刻滾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大小便全部失禁,身上的騎士也只能任由我蹂躪和宰割……
呂布什麼的……赤兔算什麼?!再強……你強得過一匹狼?還是野狼王!!
我此時已經心花怒放浮想聯翩,恨不得將它抱起來一頓猛啃。
它忽然再次躍了起來。
哦,真是乖,莫非是希望來一個甜蜜的擁抱麼?
同時我聽到秦陣氣衝雲霄的咆哮:“砍死它!”
距離太近,長槍來不及蓄力!
飛星墜地,右手探入腰間!
半空之間閃過一道寒光。
接着是漫天的血雨!
狼王從右耳一側被斬嶽砍中,整個腦袋被劈成兩半!
屍體沉重地跌落在地,半片腦袋還在高空中飛舞旋轉。
鼻中是一股極其腥臭的氣體,我幾乎將三天前的飯菜都吐了出來。
近乎黑色的血液從斬嶽的刀刃上匯至刀尖,顫抖着滴下。
“退了!狼羣退了!”也不知道是誰喊出第一聲。
我回頭四望,接近兩百頭野狼夾着尾巴向東方撤退了。
留下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
我喘了口氣,右臂忽然感到一陣抽搐——我竟然會脫力?!
將斬嶽插入草地之中,我盤膝坐下。
“我的馬少爺,你是在太冒險了!”秦陣第一個衝到我身前,他大聲嚷道,“你明明說好,俺們三人一起衝陣,事到臨頭卻獨自和狼王去單挑?!”
我笑了笑:“好吧,多謝你了。”
他一怔:“謝?”
“是啊,要不是你最後大吼了一聲,我還真的反應不過來了。”我運氣入腹。
“哦……是嘛。”秦陣撓了撓臉,不好意思地笑了。
徐晃、李典和龐淯相繼趕到。
“公、公子哥……”賈穆的聲音很低。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剛纔……我打疼你了麼?”
“疼、疼死我啦!”確實,我可是戴着牛皮手套抽他的,他這半邊臉蛋已經腫得老高了。
“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麼?”我故作嚴肅地問道。
“知道,”他捂着半張臉道,“不聽你的話……”
“放屁!”我毫不客氣地呵斥。
賈穆一臉茫然:“難道不是?”
我一副義正言辭的口吻:“你的錯誤在於,自己功夫太差,不僅不能幫我的忙,還礙手礙腳!”
他的眼圈忽然一紅,直接撲在我懷裡哭出聲來。
“喂喂喂,”我急忙拍了拍他的後背,“哭個屁呀,我不是罵你……”
“我知道……你疼我……”他抽抽泣泣地說道。
你可是賈詡的兒子啊!我能讓你去送死?
不過我還是有點吃不消:“你知道就好,以後這種冒險容易送命的事情,還是交給秦陣吧,你千萬別和他去搶呀!”秦陣好歹還有一身橫練功夫,又已經二十歲了,你這個小屁孩子,身體都沒長全,隨便衝出去……這不明顯就是去送死嘛!
賈穆連連點頭:“我知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別趴在我懷裡抹鼻涕了!”我順手將他推開,向徐晃和李典下令,“全軍集合吧,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徐晃攤開雙手,一臉無奈:“我們……要走回去麼?”
“走?”我訝然,“當然是騎馬啊!”
李典指了指身後:“狼羣倒是走了,這些馬都滾倒在地了……”
我默默地觀察了一圈,果然,野狼羣一撤走,所有的戰馬都失去了壓力,直挺挺地在地上疊起羅漢來,還有的好像在發泄心中的不滿一樣,使勁地咀嚼着發黃的草根……
我抹了抹腦門上的細汗:“休息兩個時辰,大家也吃點東西吧,哦拓跋,這裡這麼多血腥和屍體,會不會引來其他狼羣?”
“你不要問我……我可沒遇到過狼羣還全身而退……”拓拔野臉色出奇的白,“不過此地不能停留過久,天亮了之後,我們必須離開。”他不自覺地聳了聳肩,卻由於動作過大而扯動了腰部的傷口,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來吸了口冷氣。
“趕快包紮一下!”我不敢怠慢,急忙吩咐小兵取清水和繃帶過來。
拓拔野單手扶着左腰,慘白着臉搖頭道:“我聽老人們說……被狼咬過的人多半會身中狼毒,很少有命活下去……也許……是我命中註定……”
“少主……”他的親衛們齊齊發出悲鳴。
我心頭一凜,想起來在前世的時候,我曾經被鄰居家的寵物狗輕輕咬了一口,便被家長如臨大敵一般送去醫院,接下來的近半年時間裡,我就成了醫院的常客。以當時的醫學水平來講尚且不敢大意,現在……我也知道,被狗咬傷之後人不一定會死,但……這是狼啊!
不講衛生滿嘴惡臭全是病菌的……野狼啊!
“取酒去!”我向龐淯喝道,而後一把撕開了拓拔野的衣衫,露出了裡面血肉模糊的傷口!
“大人?!”臉色本已煞白的拓拔野身子一顫,神情更是略顯驚惶。
“你們扶他站直了!不要亂動!”我喝止了他的下一個動作。
從龐淯手中接過一袋子酒,我猛灌了自己半袋酒水,而後運足真氣朝傷口處噴去。
“嘶……”酒精侵入傷口,拓拔野忍不住吸了口冷氣。
狂噴了半分鐘之後,我猶自覺得不夠,一不做二不休,將剩餘的半袋烈酒也全部噴在了拓拔野的腰間。
之後……我做出了這個讓我一生都不會感到後悔的決定。
“站好,”我曲起膝蓋,完全下蹲,“我給你吸兩口,免得所謂的狼毒滲入你的體內!”
拓拔野虎軀一顫,怔怔着沒有說話。
雙脣碰到了狼吻啃過的地方。
拓拔野又震。
此生第一次,我與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如此親近。
或許是因爲……我剛剛喝過他的血?
我用力啜了一口,溫熱而滿是腥味的液體緩緩衝進了我的口腔。
拓拔野一震再震。
我狠狠將嘴中這口血吐出,血跡微微顯出黯黑之色。
如同前世中所有武俠小說一樣,我埋頭又吸了十餘口,直到吐出來的血液再無一絲黑色。
我拍了拍拓拔野的後腰,緩緩從地上站起:“我覺得你……”
拓拔野輕輕撫着腰間的傷口,眼中忽然滾下淚來。
我再次用力拍了拍他寬闊卻稍顯單薄的肩膀,朗聲笑道:“一點小傷,哪有這麼容易死掉!”
他用力地點頭,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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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四千受驚過度的戰馬終於將四千無功而返的戰士揹回了臨戎。
第一件事是立刻派人護送拓拔野去找張機進行傷口的處理。前世就算被狗咬了也得膽戰心驚,何況是如此兇悍的狼王?
爲了表彰大家的勇氣,我決定至少十天之內不會有任何主動出擊的軍事行動了,讓所有人得到充分的休息,讓戰馬們脆弱的心靈也稍微得到安慰。
我可不想經過這次毫無收穫的人獸大戰之後,我的虎豹營直接殘廢了一半呀……
賈詡簡單的迎接了我們衆位將領。
我們慚愧萬分灰溜溜的進了大廳。
作爲代表和統領,我更是擡不起頭來:“文和先生……悔不聽先生之言啊!這次出行……差點全軍覆沒啊……”這不是虛構的,雖然敵人只是五百頭野狼,但若是真的等待火堆熄滅,人獸肉搏起來,四千人馬未必能逃出一半來……狼吃人可比射箭快多了……
賈詡滿臉驚訝:“何出此言,你們此次分明成果豐碩,我看士兵好像也沒損失多少……”
我盯着他看了兩眼,似乎不像是開玩笑呀:“可是……我什麼都沒發現……”
“兩萬胡人入住朔方,還不算麼?”賈詡道,“不能太貪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