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眠之夜
龐淯扯掉了坐騎嘴上的破布,長舒了一口氣。
“審配沒有掉隊吧?”夜色越暗,我甚至連一丈之外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了。
“多謝馬大人關心,這種程度的馬速下官還是可以跟上的。”有人回答。
“公子?”賈穆在不遠處叫道,“現在往哪裡走?”
“根據你爹的指示……我們應該回去了。”我看了看寥寥可數的星星。
賈穆的聲音有氣無力:“連刀都沒有拔啊。”
“胡扯!”龐淯作證,“我明明看到了你拔刀砍斷了一根繩子,把一頂大帳都掀翻了。”
賈穆乾脆不再理他了。
全營緩緩地渡過了漳水、滏水,回到了被我方暫時霸佔的樑期縣。
其實也不算霸佔,這座小小的縣城,我們根本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連軍營都是搭在城西的曠野之中,城內的居民甚至大多都不知道我們的到來,我軍的確做到了秋毫無犯。
“牀前明月光。”迎面而來的巡夜守軍背出了一句名詩。
“低頭思故鄉。”龐淯立刻回答。
對方立刻讓出了道路。
火光很快將我們籠罩。
“大人辛苦了。”徐晃在帳篷裡揭開了門簾。
“公明沒有稍事休息麼?”我帶着賈穆走了進去。
龐淯則負責安置一營的人馬就地休息。
“剛剛起來,”徐晃臉上並沒有疲態,“二營剛剛離開,怎麼樣?有沒有遇到阻礙?”
我搖頭:“毫無阻礙,對方連最起碼的警戒巡夜都沒有。”
“就是,竟然連一個能反抗的都沒有遇到。”賈穆撇撇嘴,顯然雖然早有預料,但他仍然對此次行動的結果十分不滿。
徐晃看了他一眼,端起一碗水遞給了我:“沒有傷亡?”
我搖着頭接過了這碗溫水:“連摔下馬背的都沒有。”手指尖端傳來一股暖暖的熱力。
他伸手搓了搓下巴上稀疏的鬍渣:“這樣啊,那就讓曼成多睡一會兒吧,小賈?”他指了指另一碗水。
“不喝不喝,我去睡了。”賈穆打着哈欠拍屁股走人。
徐晃看着他走出帳篷:“鄴城外地形如何?”
“鄴城位於漳水之南,東西各有石橋,我是從東面石橋渡河,穿過鄴城外圍駐軍後從西面石橋回來,地形平坦,敵軍也沒有佈置任何障礙物。”
“第一次可能不會,但經受兩次夜襲後未必還是毫無障礙。”他深思了起來。
我點了點頭:“你和曼成,還有張遼,都要更加小心一些。”
“明白。”徐晃沉聲迴應了我。
將手中的溫水一飲而盡,我放下了這個不值一文的漆碗:“那我也去睡一會兒。”
“大人請。”他立刻爲我掀開了門簾。
我朝他一點頭,走出了這件小小的帳篷。
和衣躺在地鋪上,一時之間我無法入眠。
好容易產生了一絲睡意,卻又被一陣馬蹄聲震醒。
馬蹄聲漸漸遠去,是徐晃出發了罷。
我裹緊了身上的毯子,努力醞釀着睏意。
意識逐漸模糊,腦海裡正在構建着雪白的世界。
一陣更加響亮的馬蹄聲再次將我震醒。
而且雜亂。
我只能坐起身來:“媽的,這是誰啊!”
“呃,是岱少爺回來了啊。”守在我帳外的衛兵立刻回答了我。
我撓了撓頭,乾脆披上外衫走了出來。
“大哥你怎麼起來了?”馬岱笑呵呵跳下馬背。
我一拳垂在他的胸口:“還不是你小子震天動地的把我吵醒了!”
他捂着胸後退半步:“這不能怪我啊,是你睡覺太輕,稍微一有響動你就醒來了。”他倒是瞭解我的生活習慣。
我摟着他的肩膀問道:“你們的行動怎麼樣?”
他順勢也攤手爬上了我的後背:“能怎麼樣?!稍微放了把火而已。”
“你小子比我壞啊。”我笑道,“沒有傷亡?”
他的肩部肌肉向上挺了挺:“怎麼可能傷亡。”
“夜色這麼黑,說不定你們會有幾十個人摔下馬背喲。”我打趣。
“切,”小岱鬆開了手拉着我鑽進了自己的帳篷,“都騎了多少年的戰馬了,這點黑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們分兵宰殺韓遂的手下時,可比今天黑多了。”
“中原地形不比西涼嘛。”我忽然也有些懷念,“四年了呵。”
一眨眼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了……”他一屁股坐在地鋪上,“我怎麼感覺這四年一眨眼就過去了?”
我無聲地笑了兩聲:“你小子好歹還過了四年,老哥我可有整整一年的睡眠期啊。”
“也就是趁你睡覺時我才能出去打了場大仗,等你醒過來後,我就只能跟在你屁股後面跑腿了。”他抱怨道。
我一怔:“難道你想讓我跟在你屁股後面?”
“呃,這……好像不太可能啊。”他撓了撓頭,訕訕地說道,“大哥你已經成就一番功名了,雖然不算驚天動地,但肯定不會在屈居小弟之下了呀……”
我蹬了他一腳:“我問你個問題,你得老實回答我。”
“咱哥們倆誰跟誰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不滿意我的提問方式。
我看了他兩眼,還是將問題吞入肚中:“算了,不問你了。”
“什麼問題啊?”他撐起身子追問,“別搞得神秘兮兮。”
“沒什麼,”我朝他笑道,“我想問你什麼時候成家呢?”
“切!”他又仰天躺了下去,“二十歲以前我不成家,反正又沒有士族大家來找女婿。”
“你敢諷刺我?!”我欺身上去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
“我踢了啊!”他話音未落,雙腳已經抵在我的胸口,猛一發力。
電光火石之間,我側過了身子,兩隻腳堪堪貼着我的胸甲朝半空踹了過去。
馬岱整個人甚至都借力凌空而起。
我探出雙手,直接扯住了他的腰帶:“你這個混賬小子想把我踢成胃出血啊?!剛纔那是八成的勁道吧?!”
“其實……是十成啊,再說我踢的是胸部,怎麼會胃出血?!”倒立在半空的小岱雙手護住了腰帶,防止我稍一用力就能扯掉他的褲子,“大哥你把小弟放下啊,腦袋要充血啦!”他已經求饒了。
我把他整個人擲在了地上:“你不知道五臟六腑都是相通的麼?”
“其實我只是想試試大哥的護體神功啊。”他拍打着身上的草屑,“你不是都練完第五重境界了麼?應該不怕一般的拳腳攻擊了吧?”
“你剛纔全力一擊……那是一般攻擊?!”我怒斥這位只比我小八個月的堂弟,“護體神功又不是鐵盾牌,最多隻能生出一股反震之力,可沒有完全防禦的功能!”
“反震之力而已?”
“就算我練到極致你再來攻擊我,可以把你震得骨斷筋折,但是老子也得五臟出血啊!”
練武切磋是極其危險的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