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鐵浮屠!
可惜現實殘酷地將我的幻想擊碎。
用過晚餐後,我拉着杜畿來計算鐵甲騎兵的費用。
“以趙國的價格,一身普通的鐵鎧甲,唔,含頭盔,大約需要八萬錢,”杜畿抹了抹脣上的短鬚,邊想邊說。
“我們一下就需要幾千具,應該能便宜不少吧?”我以常理度之。
他苦笑道:“大人之前沒聽到屬下的話麼?鎧甲費人費力,更費時費料,幾千具鐵鎧,普通匠坊哪裡做得出來?”
“你不是說邯鄲有大規模的冶煉匠嘛!”我可記得他這句話,“所以才選擇在邯鄲置辦東西吧?”
“打造些配刀弓弩還行,鎧甲恐怕不行。”他面有難色。
我擺擺手:“那先計算一下吧。”
80000錢/人X6000人=480000000錢,即4.8億錢……
我額上熱汗滾滾,握緊了被當做鉛筆的小木棍:“四億八千萬錢?!”
杜畿嘆氣:“而且……若大人要想全軍成爲鐵甲騎兵,現在一人一騎大概會不夠用吧?”
鐵甲至少也得幾十斤的分量,再有士兵的一二百斤體重,讓一匹戰馬在平時就扛這麼多……真打起來估計就直接跪地上去了。
“那麼……馬市怎麼樣?”我壓低了聲音。
“市價在一萬上下。”杜畿語氣一轉,“但我們需要的是良種戰馬,一匹至少也得三萬。”
“不對吧,”我質疑他所掌握的市場信息,“我在武威時,尋常一匹馬兩三千就能買到!”
“那是涼州啊,有草原可供放牧啊!”他提醒我這裡是趙國……
我沉重地點頭,繼續計算。
30000錢/匹X6000匹=180000000錢,即1.8億錢……
我雙手一哆嗦,小木棍咕嚕嚕滾出一丈遠:“這得讓我攢多少年啊!”
一斤金大約換銅錢一萬,我手頭也就六千金,不過六千萬錢而已,放倒桓靈二帝期間,都能買一套司徒司空太尉三合一了——當然任期只有三個月……
“怎麼樣?大人還要組建鐵甲重騎嗎?”杜畿笑了笑。
我面紅耳赤地低下了頭:“伯侯不要笑話我了。是我估計不足啊,沒料到現在的物價這麼貴!”我還以爲我家的家底已經不薄了,原來依然是個小戶人家!
“恕屬下直言,”他的神情並不惶恐,“以大人目前的身份,也實在不適合組建鐵甲騎兵。”
我微微挑起了眉毛:“哦?”
“鐵鎧是最精銳的將士才配穿戴的鎧甲,由於鍛造極其費時費力,因此秦漢以來,雖然鍛冶之術大有長進,但依然是稀有之物,連三軍之大將也往往配不上鐵鎧,大多仍是皮鎧札甲。以前御林軍倒是有些鐵鎧軍士,但全是步卒,最盛時也不超過千人。”他解釋得很詳細,“不僅是因爲造價高昂,恐怕還因爲鐵甲太重,普通人難以正常行動吧。”
以現在我的體格來說,三五十斤的重量也是個不小的問題了,何況一般軍士……
“另外,大人一開口就要造就數千鐵甲騎兵,又是百戰精銳之師……但是朝廷已經下令解散此軍,”他忽然放低了語速,“大人卻打算給他們裝備連御林軍都配不上的鐵甲……大人究竟意欲何爲?”
我悚然一驚:“我只是爲了增強部隊的防禦啊伯侯!”
杜畿究竟是否算得上我的心腹?
我說不清,也不敢亂加猜測,但我深怕他將我的破事捅出去……
“屬下當然知道,目前大人當然只是爲了增強將士的戰力,”他的話中似乎還有玄機,“但卻會授人以柄……尤其是我們剛剛纔被人設計陷害……”
我雙手撐在案几之上:“你說得對……”袁紹要是知道我在趙國大肆鍛造鐵甲,估計直接就衝進來扣押收進自己的倉庫裡了,順便還能污衊我圖謀不軌意圖謀反,說不定鞭長莫及又畏首畏尾的馬騰到時候只能棄車保帥坐觀我身敗名裂了。
“以屬下之意,購買糧食與棉衣,修繕皮甲,多備箭矢,再視情況補充少量戰馬,添置馱馬和車輛。”他給出建議。
“馱馬?”我似乎沒聽過這個名詞。
“就是拉車的馬,一匹的價格不過數千。”
我默然點頭。是的,這次再也不是輕裝簡行了,沿途各郡縣也不會給我提供免費的飯菜了——袁紹不派人堵我的去路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必須攜帶大量的物資才能保證這數千兵馬不會餓死在關外,而且要支撐到佔領遼東爲止。
“這是具體購置的預案。”他不知從哪裡又掏出一卷竹簡,雙手遞了過來。
這卷竹簡看上去足有上百片,密密麻麻地寫了足有兩三千字。我一看這些蠅頭小字就頭大如鬥,只看了第一行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寫得很細啊,不會私吞公款吧?”這哪裡是公款,明明是我家的錢啊!
他立刻挺直了身子:“大人可以派心腹督察。”
我擺了擺手:“交給你我就可以放心了。也罷,再多給你留一千金吧,衣物要備足,糧食更要多多益善,公孫瓚據說還要再招幾千人,到時候可不能空腹上陣!”
杜畿的神情回覆到嚴肅的正常狀態:“大人放心。屬下會把每個銅子都用到實處!”
“哎……”我忽然想到了關鍵的一點上,“現在剛剛夏末秋初,地方上糧食大概不會很多吧?”我印象中幽州農業不算髮達,應該會越往北走糧食越貴吧?
“屬下會……”
我示意他噤聲,門外有腳步聲。
龐淯在門外傳話:“稟少爺,張遼求見。”
我一拍大腿:差點忘記了這位虎將!“快請他進來!”
這邊杜畿長身站起:“糧食問題大人不必多慮,屬下會盡力完成任務的。屬下就不叨擾了。”他微微彎腰低頭,開門退了出去。
他前腳剛踏出廳門,張遼就攜着一股冷風撲了進來。
“張大人走得太快!”龐淯在他身後跟了進來,抱怨個不停。
“……屬下失禮……”張遼抱起雙拳,向我躬身,“拜見大人。”
“文遠請坐吧,不必拘禮。”我笑了笑,“你風塵僕僕趕了過來,有什麼事情麼?”
他曲腿跪坐下來,擺正了姿勢:“大人明日就要回洛陽了麼?”
這種態度很不禮貌:我是上級,問了你話你不僅不答,還自己發問……
不過我向來十分寬宏大量:“是啊,朝廷令我六月必須回京述職,然後再去遼東。”
“聽聞……”他遲疑了一下,“公孫瓚也會隨大人一同去遼東?”
我心頭一跳:此事屬於機密,知道之人不過數人,他遠在襄國又怎麼會知道?但事已至此,我還是坦然承認:“他在和我踢球時主動提出的。不過……文遠如何得知的?”
“啊……”他也意識到了,急忙解釋,“今日屬下來邯鄲本是按例向大人稟告襄國本月大事,但仲德先生之前告訴屬下這些……”
我點了點頭:“這樣啊。”不過我不記得縣令需要每月都親自來彙報啊。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我咳嗽了一聲,打破這尷尬的氛圍:“文遠……你……”我舔了舔嘴脣,卻還是不知從何說起。
“大人!”他挺起上身,大腿與小腿呈垂直狀,“遼願意追隨大人!”
“文遠如此待我,”我驚喜莫名,不自覺地也挺起了上身,“我決不相負!”
兩個人面對面直挺挺跪着,中間相隔一張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