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徵北將軍
“五千金?”劉協躊躇了一下,“袁紹他……肯麼?”
荀爽正色道:“陛下此言大謬。袁本初乃朝廷指派的冀州牧,爲軍輸送些許餉錢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豈有肯與不肯之分?”
“荀公所言極是,”楊彪附和道,“袁本初甫任冀州牧,若敢公然拒絕朝廷旨意,難道是想從乃弟之舊事麼?!”
這句話的意圖實在太過明顯:所謂乃弟之舊事……自然就是可憐可悲的袁術了。楊彪今天講的幾句話鋒芒畢露咄咄逼人,與我印象中那個謙遜和藹的老頭相差甚遠啊。
此言一出,殿下中級官吏頓時紛紛稱是,九卿中也多是頷首贊同。
我頓時疑竇叢生:袁紹在渤海治理三年,與張燕聯合,可戰之兵馬不下十萬;而司隸不過五萬常規軍隊,就算加上青、兗、徐、豫四州的駐軍,也不會超過二十萬,何況青州、揚州還有戰事,不可能抽調全部兵馬去對抗袁紹,而袁紹雄踞河北,坐擁地利,進可攻退可守……爲何這幫朝廷官吏卻能這般毫不在意?
難道……朝廷其實早就成竹在胸?!
我馬上搖頭否定了這個不合實際的念頭,如果真的有這等實力,哪裡會忍氣吞聲同意袁紹的任命?!早就把袁家連根端了!
士孫瑞咳嗽了一聲:“馬將軍既然北征遼東,破虜將軍便不再適宜,不如另封其爲度遼將軍,陛下意下如何?”
度遼將軍?我暗暗搖頭。同樣都是雜牌將軍,有什麼高低之分?
“度遼?”劉協忖度道。
“馬大人當年以衛尉之職外遷朔方,本就屈就,加封爲徵北將軍也不無不可吧?”劉虞上前一步,提議道。
我心花怒放:劉虞是個好人啊,徵北將軍是可比九卿的高位,在別人面前也可以挺胸擡頭的自報家門。
“徵北將軍?”劉協點頭,看看張溫和荀爽都沒有勸阻的意圖,而後又點頭,“如此也好,方纔孫將軍爲徵東,馬愛卿爲徵北,兩位此番臨危授命,務必全力施爲,不負朕之所望。”
“諾!”我拱手向他行禮,“超必將爲我大漢光復遼東!”
不過……徵東孫將軍?
我扭頭一看……果然是英氣勃勃志得意滿的孫堅,這廝竟然一躍成爲徵東將軍,豈不是跟我這個曾經的頂頭上司平起平坐了?
眼看曹劉孫三個混蛋都從籍籍無名騎到我頭上去了,我心中雖然焦慮萬分,卻又無可奈何。看來必須儘快滅了公孫度,纔好給自己的功勞簿上增添一筆功績。
“至於交趾之事……”劉協臉上顯出一絲不愉,“又如何是好?”
張溫接口道:“士燮一族妄圖據交趾而爲家,仁道大義已然無用,當以兵勢拔除。然則司隸兵馬缺乏,需要士卒鎮守中樞……”他拈鬚道,“老臣之意,是請荊州牧發兵南下。”
“哦?劉表麼?以荊州一州之力……是否可行?”劉協疑問道。
“劉表乃當世人傑,荊州在他治下政績斐然,何況他乃漢室宗親,陛下大可依仗。”張溫這話講得冠冕堂皇,“今日既然已有徵東征北,不如一同封其爲徵南將軍吧?”
“諸位公卿何意?”劉協一時還拿捏不定。
不過這有什麼好考慮的?給劉表區區一個將軍封號,能夠讓他派大隊人馬去爲你送死,這麼划算的事情何樂而不爲?!
士孫瑞朝王允的方向瞥了一眼,沉聲道:“老臣以爲,劉表沉着穩健,雖然不能速成,但不致有大錯,陛下可以依賴。”
“老臣也以爲劉表足以應對交趾。”馬日磾接口道,“予詔書之上還應着重說明,徵南時荊州子弟如有功勳者,朝廷將不吝拜官封侯。”
二爺這建議有什麼高深的意思麼?我有些不明白了。打仗立功,本來就是有功就賞,這還需要特別聲明?
果然,劉協的智商也不夠用:“這個自然……但是……爲何如此?”
“想要荊州子弟奮勇作戰,便需要獎賞激勵之。”二爺的解釋的很簡單。
荀爽笑了笑,拱手道:“陛下無需多慮,馬公所言頗有道理,當可行之。”
“既然如此,便依馬公所言吧。”劉協按下心中疑慮,雙手按在膝上,“盧尚書,這道詔令,便請你斟酌後與諸公審閱後再發下吧?”
“諾。”盧植接下了最後一道詔書的謄寫任務。
“今日大朝便到此爲止吧?諸公?”劉協環顧大殿,見幾位重臣都沒有異議,總結道,“已經過了三個多時辰,各位臣工也已疲憊,就此散朝吧。其餘事項,明日再議。”
羣臣都是應諾,劉協在高壽的攙扶下從坐席上緩緩站起,沿着石階一步步走下,而後甩開大袖,不疾不徐地離去。
“高公公,”劉艾急忙拉住了遲走一步的高壽,“陛下的意思是說……明日還要大朝麼?”
“呃……”高壽一臉爲難,“這個,我可不知道。待我問明陛下之後,自會向各位的府衙通報。”
“有勞了,高公公。”劉艾得到了回信,這才鬆開了高壽的衣袖。
高壽心疼地捋了捋袖子,匆匆向偏殿走去。
滿殿公卿總算獲得大釋,一個個伸展拳腳從地上的坐墊上爬了起來,年老一些的更開始捶腰揉背叫苦不迭。
“許久不曾開過這般辛苦的朝會了……”劉虞朝劉艾笑了笑。
“四海不靖,你我辛苦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劉艾這話說得何等忠心耿耿啊!
張溫笑呵呵拉起我的右手:“馬大人,老夫可要期待你此行的戰果了。”
“那……小侄就借張公的吉言了。”我任由他動手動腳,跟着他出了大殿,“不過……”我壓低了聲音,偷偷摸摸地向四下掃了兩眼,“……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啊。”
“奇怪?”他眼皮一跳,“你說的是……”
“是王公的事情啊……”我知道自己內勁充盈,嗓門又壓低了三分。
他放開了我的手,直到人羣漸漸散去才說道:“王允爲人太過剛烈,一旦開口便不容他人置喙,近年所施政令,有些不合事宜情況也不知撤回。老夫與多位老臣商議多日,這才決定煞煞他的烈氣。”
“這就夠了麼?”我繼續壓低聲音。朝廷上挖苦兩三句話,又有什麼屁用?小心被他暗地裡捅你一刀啊……
張溫嘿然笑道:“當然不夠,如果可以,我希望老王能去益州接替蓋勳……”
“這……能行麼?”我小心翼翼地問道。讓當朝三公去偏遠山區當省長,實在有些難度吧。
“大勢已定,老王得罪羣臣過多,九卿之中已經沒人站在他一邊了……”他胸有成竹。
……能把九個人得罪了個遍,還有荀爽和二爺,都不願替他說句話……王允得多厲害多招人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