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會師
九月二十六日,休息了一整天之後我終於收到了襄平方面兵馬的消息。
“參見主公!”與我派出去的斥候一起到來的人員,是程昱的長子程武,他驅馬直入中軍,右腿一擡順勢下馬。
我嘿的一笑,從小溪邊一塊青石上站起:“伯平來得好快,仲德先生給我分派了多少人手?”
程武朗聲道:“除了八營之外,其餘四營兄弟均已向此開來,共七千五百人。”
徐晃與李典各自帶領一營駐守他地,拓拔野從樂浪而來,因此除了第八營,就只有四個營,而留守襄平的八營……自然是褚燕的部隊,問題是……程昱能放心讓他們留在襄平?
不過,若是單純從戰鬥上來看,他的分配無疑是讓我滿意的,八營的戰馬還沒來得及配備雙側馬鐙,不說衝鋒陷陣,就連日常跟隨我行軍的速度都遜色三分——不然之前我也不會讓褚燕去負責輜重……
“這樣……總共就是一萬兩千餘人了。”我自顧自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又嘀咕了一聲,“用來消滅一個國家……是不是太少了些?”
不管怎麼說,堂堂高句麗,雖然是盤踞一隅,但好歹也是號稱名垂歷史八百年的一箇中等規模國家啊……我這區區一萬出頭的人馬,就算是再怎麼身經百戰以一當十,要想將高句麗徹底剷除……我越想越覺得難於登天。
“我們……也實在沒有士兵了……”程武略帶不安地解釋,“主公初任遼東,襄平又是治所,不留些人手確實鎮不住場面……”
“啊……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你爹說了什麼沒有?”
在我摟住他的一瞬間,我明顯感覺到觸手之處肌肉猛地一僵。程武低聲道:“家父私下裡對我說,既然出了兵,就務必要取得大勝。考慮到我軍兵力不足,滅國是不可能了,但一定要重挫高句麗一國的銳氣,最好……”他繼續壓低聲音,“能多殺一些青壯。”
他的聲音雖然壓得極低,但身爲護衛的龐淯與吳石卻聽得清清楚楚,吳石神情自若,但龐淯卻似乎略有不忍。
我嘆了口氣:“子異,你有話說?”
“不,”龐淯卻很堅決地搖頭,“屬下不是腐儒,這是一場戰爭,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需要仁慈之心!”
“你能看透,我就不多說了。”我很欣慰他能夠自己說服自己,但又多嘴地來糾正他的思想,“但是還不夠。”
“恭聆主公教誨。”
“我們並不是要將所有高句麗人趕盡殺絕,而是要將其併入大漢,”我擺出了一副高瞻遠矚、目光深遠的神情,語重心長地說道,“就不能一味以殘暴對待句麗人,適當地施以仁慈也是必須的,否則只會使仇恨越來越深。”
“是。”龐淯低了低頭,“主公之言,大仁大智,屬下實難企及。”
我嗤笑了一聲:“你說這話……也不嫌臉紅?”
他一臉正色,一字一字回答:“屬下所說,句句肺腑。”
另一旁吳石也連連點頭:“屬下覺得這不是老龐的諂媚之言。”
“大仁大智……主公足當此言了。”連程武都表示贊同。
我只好接受了他們的溢美之詞,又道:“高順他們走到哪裡了?”
“至少還有兩百里的路程,”程武答道,“我離開大軍已經兩日了。”
“怎麼……有些慢啊?”我搓着下巴沉吟道,除去傳信的時間,七千騎兵……三天才走了四百里地?
程武解釋道:“之前,秦營長和張營長二位去邊境上……巡視了一圈,因此集合晚了些……”
我嘆了口氣:“如此一來,我們將錯過最佳的作戰時機啊。”
等到兩軍合攏之時,高句麗的兵馬恐怕已經集結完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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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七日,我帶領着五千人晃晃悠悠向北行走了五十里,便再次停了下來。
這次,基層的軍士倒沒再發出什麼騷動,甚至有些人放心大膽地跳入小溪洗澡去了……
我們可是已經深入敵國心腹之地了啊,就不能忍一忍嘛?老子都已經五天沒洗過澡啦!
我仔細看了看,帶頭的……竟然是公孫續和拓拔野……
這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一邊爽朗地大笑着,一邊互相擦着背……
這讓我這個當老大的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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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日,我下令全軍繼續在溪邊休息。
“此地距離國內城不過兩百里地,我們的行蹤早就暴露了吧?”午飯時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一同用餐的幾位將領面面相覷,公孫續抹了抹嘴,當先開口道:“我們在此地呆了兩天……高句麗就算是傻子,也會知道去通報官府吧?”
我看着碗裡晃盪不停的油星:“如此,我們的奇襲之策還有用嗎?”
“恐怕沒大用處了。”龐淯一邊回答,一邊朝後挪了兩步。
拓拔野和程武不約而同低頭沉思,剛好避過了我橫掃過來的視線。
“這倒未必,”只聽太史慈說道,“兵法運用,存乎一心,即使敵軍知曉我軍已經入境,只要我軍能隱蔽動向,尋求新的戰機,奇襲之計依然有可能發揮作用。”
“聽聽!”我揚起脖子,將碗中的湯汁一飲而盡,“知曉戰機,活用兵法,這纔是爲將者之道!!你們都要向太史子義多多學習!”
“是。”拓拔野和公孫續嚼着麪餅應道。
“慚愧,”太史慈微微一躬,謙道,“屬下只是紙上談兵,比不得各位將軍沙場征戰。”
我收起碗筷,笑道:“想上陣歷練,以後有的是機會。”
“軍長!”伴隨着隱隱響動,有士卒自外圍傳報而來,“高順、秦陣、張遼三位營長率軍前來匯合!”
我霍然起身,又緩緩坐下:“讓他們過來休整。”
“屬下去迎一下。”龐淯向我請示。
我瞥了他手中吃了一半的肉乾一眼:“繼續吃你的吧,他們幾個難道還需要迎接?”
他將肉乾拋入嘴中,一邊狼吞虎嚥一邊說道:“秦營長或許不需要……但高、張兩位營長入我軍時日不久,大概還是要迎接一下的。”
我哈哈一笑:“看不出來,你倒是個多心眼的。伯安與文遠不是這種人。”
龐淯呲牙咧嘴地咬着肉乾,說不出話來。
“府君,屬下以爲……”太史慈接口道,“府君親自迎接,方顯重視。”
“重視?”我扭頭看他。
“是。”他正色道,“並非做給幾位營長看,更是做給上下軍士們看。”
我心頭一動:“也是爲他們立威?”
太史慈低頭默認。
“吃完的,都給我一起走罷。”我拍了拍褲腿,長身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