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遼東名士
如之前所言,在派遣手下返回洛陽回覆朝命之後,張博自己則真地在襄平留駐了下來。
他這一住,便是半月。
反正我每日政事不多,便常與他縱馬馳騁於遼東大地,十月的遼東天氣驟冷,野外也難遇到稱心的獵物,偶爾能獵到一兩隻皮糙肉厚的山豬、兇猛無比的東北虎,甚至還有殘暴嗜血的黑熊,也讓深居中原的張博頗爲驚喜。
期間,之前佈置的任務也陸續完成,高順自遼東及各郡國精挑細選徵募了兩千餘名青壯子弟,張遼也將所需戰馬添置完畢,褚燕則置辦了兵器鎧甲鞍鐙等物,程昱對有功將士各有擢升,至此,新設第九營編制裝備均已基本完備。
只少了一位營長。
對於這個問題,我心中早有計劃,醞釀已久,此時便直接發出。
“十一月十六日,公開選拔第九營營長。”
其規則也早已由程昱製成公文,廣爲發佈。
“其一:凡虎豹飛軍者,皆可應選。
其二:選拔以武事爲主,兼以文事。
其三:考官爲各營長及郡丞程昱。
其四:具體規則另行公佈。”
我記得當時通知程昱時,他露出的神情意味深長。
於是我詢問於程昱。
“設立新軍固然重要,但並非當務之急。”程昱卻道。
我有些不解。
“你所缺少的,並不是軍隊,”他正色道,“而是人才!”
我不太同意這個觀點:“若論將才,高順、張遼、徐晃、太史慈均可獨當一面,我如何缺少人才?”
他笑道:“人才並非只有將才。”
“你是說……謀臣?”我還能不明白嗎?
他點頭:“是。”
“先生以爲我不想網羅天下名士嗎?”我嘆了口氣,“問題是……遼東這鬼地方,哪裡去會有高人?”
程昱撫須搖頭:“誰說遼東無名士?”
我一怔:“誰?”
他緩緩吐出幾個名字:“太原王烈王彥方、樂安國淵國子尼、北海管寧管幼安、邴原邴根矩、劉政劉仲禮。”
我單手扶住下頜,雙眉微微蹙起:“抱歉,我……不太瞭解。”
真的……這輩子也已經十八年,著名武將和謀臣自然時刻銘記於心,但另外一些邊緣文人和三流將士就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之前聽聞主公常有識人之名,見人之前能知人之往事,今日老夫連說了當今五大名士,主公莫非一人都沒聽過?”不知爲何,我覺得程昱笑得非常開心。
“好吧,我承認我孤陋寡聞,”我沒有轉換姿勢,只是問道,“這王烈幾人……都有什麼事蹟?”
程昱微微一怔:“像你一樣平定四方的英雄事蹟,他們自然沒有,但論起仁義操守,主公恐怕卻比不上他們。”
我坐直了身子,笑了起來:仁義操守?我這個年紀,談這些東西實在太過虛幻了吧?
“公孫度接管遼東以來,雖是太守,掌握民事兵事,但鄉間聲望,卻遠不及王烈等人,”程昱捋着鬍子說道,“民間但有糾紛訴訟,往往不去府衙,而去尋他們解決,聽說有些人走到半道看到王烈的府院就放棄爭執返回家中了。”
我舔了舔嘴脣:這算什麼?道德的力量?
“而邴原,則是個頗具膽氣之人,”他又道,“公孫度初掌遼東時,曾大肆捕殺郡中大姓名族,有些人走投無路,尋到了邴原門下,邴原不避兇險,硬是從公孫度刀口下將衆人救下,公孫度竟沒有如何難爲於他,僅此一項,邴原在遼東士民之中的聲望便無人可比了。”
我點頭:“確實如此。”
“至於管寧、國淵、劉政三人,也都是青州名士,黃巾禍亂時北投於遼東,公孫度盛情以待,其辭官不就,結廬於襄平北野,開學講經,彰明禮儀,普通鄉民常往聽之,對於遼東民衆的教化,實有大功。”
“哦。”我一直在想,這管寧和國淵的名字……我似乎還隱隱有些印象,但讓我說出具體情況,我卻死活想不起來。
程昱見我情緒不高,提高聲音道:“主公意下如何?”
“當代名士,自然多多益善。”我笑道,“怎麼,需要我親自去邀請嗎?”
他看我立刻表明態度,聲音又恢復了平靜:“如此最好。”
我嘆了口氣:“如今我好歹也是一方郡守,如此是否顯得輕浮?先生老成持重之人,不如……你代我去?”
他嘿然道:“年底將至,這遼東四郡國政事繁多,主公若能安坐正廳處理政事,老夫倒是不怕跑腿。”
我當即擺手:“冬季天寒地凍,先生年歲不比少年,這些辛苦之事還是交由年輕人來辦吧。”
程昱點頭道:“主公若有當日邀我一半的誠心,這些人大約就會答應吧。”
我沉思了良久,默然無語。
如我方纔所說,如今我雖然遠遷塞北,但已是一方之長,已經不能動不動就跪倒在這些所謂名士腳下抱腿大哭。
但是……如果真有必要,真有絕世大才,我並不吝於施以大禮。
我輕輕摩挲着下巴,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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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說定,我也不再耽誤拖延,稍加布置之後便帶領人馬動身外出尋找大才。
除了龐淯必須隨行之外,另一位抽中上籤的旅長則是張賁。
根據程昱和郡中吏員的介紹,我大致得到了五位隱士的具體住址。
北海三位教書先生同住一村,我決定首先去端了這一鍋熱湯。
日至正午時分,我們剛好趕在飯點之前抵達了目的地。
村裡四處的民院之中均已升起裊裊炊煙,在湛藍的天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聽說這個村落是由村民們追隨管寧等人自願聚集起來的,據說在全國都享有盛名。
我觀察了半天,這村裡屋舍儼然,家家吃飯不閉院門,雞犬于田間縱躍,牛馬在地頭憩息,倒是個安寧的避世之處。
早已有人問明瞭三人的住所,我們一行人便沿着村間小道徐徐而行。
“主公,”陸仁自前方拍馬而報,“前方村民似有騷亂。”
我並不遲疑,當即驅馬向前,龐淯急忙帶領身後百騎緊追而上。
只見當中一間宅院中聚集了頗多的男女老少,其中大半臉露焦慮之色,更有些中老年婦女墜淚而泣。
“主公,前方是邴原之宅,”陸仁打探清楚,再次彙報過來,“邴原之女患了急症!”
我有些驚訝,隨後向張賁揮手:“天意讓你來一展身手!”
張賁神色肅穆,拱手下馬。
衆騎紛紛側身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