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漢朝遷都前夕
我覺得華歆一定是被追命的口氣薰暈了,不然怎麼會這麼不理智。
“千真萬確!”他看我聽到如此爆炸性的新聞後都毫無反應,急忙拿出鐵證,掏出一卷薄薄的綢布,“這可是馬太保親筆告訴下官的!”
馬太保?我半信半疑接過,信的內容很短,只不過區區數十字。
“子魚親啓:
袁曹二賊猖狂,漢軍多敗,罕有勝績,生者不過十之三四,朝中百官已是惶惶。況有馬超蠢動於京左之外,京畿實不得安寧。公卿衆議,五日後移都於宛城。君之平陰,乃頻臨弘農要衝之地,區區一縣,恐難擋馬超之威,願君早作謀算,以免自蹈險境。
老朽日磾伏案於四月二十。”
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震驚,而是懷疑:“馬太保和你……”
雖然馬日磾是我二大爺,但我也沒怎麼和他通過書信,對他的字體並不熟悉,所以根本無法辨認這封簡信的真僞。
“馬太保待屬下有若子侄,歆尊太保若師,”華歆解釋道,“當年便是太保公保薦屬下爲孝廉。”
“哦……”舉薦孝廉對東漢政界人物確實意義重大,我略信了幾分,但依然心存疑惑。
“遷都本是大事,但這數日之間,洛陽內外已是盡人皆知,早不是什麼絕密之事了。”他微微笑道。
我點了點頭,又看信紙:“五日後……就是明日?”
“是!而且有大批公卿家眷已經提前向南轉移。”
家眷?我心頭微微一動,猛地緊張起來。
“叔至!”我朝後招呼了一聲。
陳到緊跟在側:“主公有什麼吩咐?”
“你立刻前去洛陽聯繫吳石,”我想起了這位早早就帶兵潛入敵後的旅長,“爭取將我們的人全部帶出來。”
“帶多少人去?”
“你的人,全部。”
他點了點頭:“我需要主公親筆手書一封。”
“不需要吧?無論是幾位先生和文遠等人,還是琰兒她們,一看到你就應該明白吧。”我笑着說道。
他仍然堅持:“這個時候,實在太過敏感,屬下想還是謹慎些好。”
“也好,就如你所言。”我當即擼起袖子動筆。
“吳石與陳到均爲我所遣,諸位當隨之,我將靜候於弘農。馬超。”
我想了想,點着紙面對陳到囑咐:“這張給我的內眷。”
陳到在紙面上掃了一眼,連連點頭。
我拎起筆,又寫了一張。
“吳石與陳到均爲我所遣,諸位或退弘農相聚,或留漢廷伺機。若有不決之事,由王、程、賈三老共斷之。萬事小心爲上。馬超。”
“這一張給我的部屬們。”我朝尚未乾透的墨跡上哈了口氣,交由陳到。
陳到珍而重之地將兩張信紙捲起,分別裝入兩根竹管之中:“屬下這就動身前往洛陽,請主公在弘農等待好消息。”
我笑着點了點頭,與他告別。
近三百名騎兵呼嘯着離開了平陰。
一道烈風毫無徵兆地掠過平原。
鐵蹄捲起的飛塵在一瞬間被狂風吹拂得乾乾淨淨。
我眯着雙眼,努力辨別他們離去的背影,最終還是宣告失敗。
“要遷都了嗎……”我搓着下巴思忖,“這真是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主公,以我軍如今的士氣,不妨直取洛陽。”存在感極低的樑聰從程武的陰影中鑽了出來。
“洛陽啊……”我有些心動。
說實話,面對這天下第一大都市,經濟、政治、文化、交通中心,我不心動是絕不可能的。
“想讓我奉天子以令諸侯?”我選擇了這個比較委婉的用詞。
他有些驚訝:“奉什麼天子?!殺光滿朝文武纔是王道吧?”
對於如此極端的想法,我只能表示無奈:“這話只有秦陣才能說得出來吧?你好歹也是官宦世家,怎麼會說出這麼沒有水平的話?”
樑聰尷尬地一笑,期期艾艾說不出話。
“主公,”太史慈驅馬上前,建議道,“不如靜候漢朝公卿遷都之後,我軍再佔取洛陽吧。”
“洛陽是天下之首,我若輕易佔領,恐怕天下州郡諸侯不會袖手吧?”華歆卻不贊同。
我不以爲然:“天下有德有智有力有勇者得之,河南偌大好地,數十萬人口,與其讓袁紹曹操佔了白白增強了敵方的實力,不如我方好好經營,不失爭霸天下的一塊根據之地。”
華歆微一低頭:“主公有此進取之心,幸甚。”
我看了他一眼,揮鞭東指:“我意已定,今日向東南行進二十里後再紮營休息!”
身後馬蹄之聲驟然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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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暗之時,大軍已在北邙山腳駐紮下來。
草草用過了晚飯,獨坐大帳之內,我反而覺得有些靜不下來。
向東南不過三十里,就是當今大漢的首都之城,再次面對着這座雄偉的古城,我確實有些不安。
我最終還是揭開了帳簾:“傳令幾位營長,到我帳中議事。”
“只傳幾位營長嗎?”龐淯向我確認。
我稍一思索,補充了一句:“白毛傷勢若是無礙,也一併叫來。”
“今日剛剛歸附的那位華歆呢?”他再一次確認。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收他的錢了?!對他這麼在意?”
龐淯“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主公明鑑!絕無此事!”
“操!趕緊給我爬起來!”我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我是什麼脾氣你會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難道不清楚?”
“是是是!”龐淯躬身站起,臉頰似乎已有溼意,仍不忘向我解釋,“王烈、劉政等人輔佐主公之後,主公議事從不避之,現在這華歆也來輔佐主公,主公白天又說讓他幫忙謀劃,屬下只是想確認一下罷了……”
“好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通知幾個營長和白毛吧。”
幫我謀劃什麼的,有些時候是實話,有些時候可是客氣話呀。
我踱着步子在帳外走了幾圈,楊奉、甘寧、太史慈已快馬趕到。
秦陣與拓拔野也隨即趕到。
“進帳議事吧!”我朝衆位營長點了點頭,又朝龐淯招手,“子異也來。”
龐淯急忙併步上前,替我拉開了帳幕。
“天色還不太晚,我輾轉難以入睡,想和諸位談談我軍將來的發展。”待衆人各自坐下之後,我開門見山,“洛陽已經不遠,最遲兩三日之後,我大軍便可入主漢朝舊都,到時北有袁曹崛起,南有劉表劉協……山東還有不少心懷各異的勢力,我們如何自處?又如何謀劃長遠?”
秦陣摩挲着頜下的短鬚,第一個發言:“主公既然對劉協還心存故舊,那就先殺袁紹曹操,再殺其他。”
“我的意見正好相反,”拓拔野隨即反對,“先集結優勢兵力盡快吃掉附近的小勢力,再以大軍討伐袁紹曹操聯軍。”
楊奉附和了一聲:“拓跋營長之言,屬下贊同。”
“慈之意,主公不必急於一時,”太史慈則道,“主公從西域大都護到如今,坐擁涼、司二州,不過數月時光,縱橫數千裡之地,主公已是首尾難顧,此時若再貪圖州郡,倉促出兵,恐非大智。當務之急,乃是整頓內政,治理吏民,更兼適當徵集兵勇,修繕甲戈,一俟天下有變,即遣大將出徵四方,則天下未必不定。”
太史慈的眼界,到底還是高出其他將領一籌啊!
我正想鼓掌稱讚,這邊甘寧卻冷冷插了一句:“穩則穩矣,只恐是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