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喪心病狂”諸君臣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曩者強秦弱主,趙高執柄,專制朝命,威福由己,終有望夷之禍,污辱至今。及臻呂后,祿、產專政,擅斷萬機,決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內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亂,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顯融,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
故冀州刺史袁紹,其族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海內巨望,其父祖叔伯,無不賢重當時德表天下。其本中興之能臣,而同胞賊弟術,猖狂囂囂,僭越稱制,兵敗伏誅,紹亦嘗大義炎炎,力斥其狂,然其貪權僞忠之心,雖嫡庶弟兄,心何其一也!以渤海太守之位,勾連黃巾餘孽,襲殺故冀州刺史朱儁。故魏郡太守慄成,英才俊逸,忠勇果敢,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被梟懸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幽州刺史盧植,討滅不臣公孫度,州郡疲敝,紹賊以精銳驟襲,兼以重利通曲烏桓,縱盧公當世名將,亦爲之所趁。紹賊勾通曹賊,致使大漢天軍,喪失太半!
故幷州刺史曹操,贅閹遺醜,祖父中常侍騰,與左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父嵩,乞匄攜養,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曹賊本無令德,僄狡鋒俠,好亂樂禍。董卓亂朝之時,也嘗振衣倡義,提數千義軍,助山東州郡掃夷凶逆。上念其忠勇,擢爲幷州刺史,以期治理吏民、安定北疆,未料其暗通紹賊,更以董賊義子呂布爲前驅,致使二十萬天軍,旦夕間失之七八!大漢中興遭此大挫,實操賊之禍也!
故西域大都護馬超,扶風馬氏之後,堂堂皇戚貴胄,歷任兩千之職。父騰,鎮西將軍,涼州牧,忠誠武勇,爲天下表。超亦從父東西征討,屢建功勳。上憐其幼,拔爲衛尉,轉任朔方、趙國、遼東、西域大都護,功名天下,更以弱冠之身,饗食五千之高。然其不思報效上恩,妄自輕動,未報上聞兵圍危須數月,又無寸功而反。更未聽徵召而擅入中國,鐵蹄遍踏西涼,威屈三輔弘農,更趁至尊南巡,發兵偷據京師,暗通舊部,奪取河東、河內。其行也狂焉,當爲遼東太守時,擅以部曲將領爲遼西、玄菟、樂浪諸郡太守,故沓氏長何倫,中正不屈,爲其所害;其德也悖焉,父騰爲國平叛,卻爲其賊子襲取根據,至無立錐之地!其不忠不孝、喪心病狂若此,古今天下未嘗有也!
此三賊者,皆豺狼野心,潛苞禍謀,乃欲撓折棟樑,孤弱漢室,除滅中正,專爲梟雄。諸郡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胡騎千羣,奮中黃、育、獲之材,騁良弓勁弩之勢,兗豫連江、河,青州涉濟、漯,大軍泛河、洛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雷震虎步,並集虜庭,若舉炎火以鞖飛蓬,覆滄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滅者哉?當今漢道陵遲,綱弛紀絕。操以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稱陪韂,內以拘執,懼其篡逆之禍,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也,可不勖哉!
其得袁紹、曹操、馬超此三賊首者,封五千戶侯,賞錢五千萬。部曲偏裨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宜恩信,班揚符賞,佈告天下,鹹使知聖朝有拘迫之難。
願與天下諸義士,誓誅三賊袁曹馬!
如律令!”
不忠不孝、喪心病狂的我捧着這張鮮紅奪目的討賊檄文,在大廳之中喪心病狂地當衆宣讀了出來。
這種行爲……只能叫做喪心病狂!
“只有說主公那段能聽懂。”秦陣坦白道。
“我也是。”文化水平同樣不算太高的拓拔野、張遼、楊奉、高順也紛紛點頭。
境界稍高的太史慈則捋着短鬚,高深莫測地說道:“最後一段我倒是也能聽懂。”
“主公雖然念得磕磕絆絆,還唸錯了幾個字,但還是有兩分氣勢。”程昱很中肯地給我打了中評。
我哈哈一笑:“我文化低,有幾個字確實不認識啊!”
“不過你們看,”賈詡捧着檄文,好像發現了什麼東西,“關於公子的篇幅反而最長啊!”
“你們能不能嚴肅點?!”王烈老先生怒極反笑。
“彥方先生息怒、息怒。”他身後的杜畿趕忙解釋,“主公和諸位如此,自然是有應對之策了。”
“是啊,”秦陣也附和,“主公如此喪心病狂地大笑,肯定是有辦法的。”
我又喪心病狂地笑了一聲:“你這喪心病狂的少將,看來是皮癢了!”
“那就說說你們的對策啊!”王烈重重地哼了一聲,“不要等待山東諸侯們都兵臨城下了才告訴我你們什麼準備都沒有啊!”
“那就等他們舉兵之後再說嘛。”賈詡好像也挺開心。
程昱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指甲:“這事情不急,幾位將軍還是先操練兵馬吧。”
“哦,對了,商量一件事情,”我將兩條腿放下,“伯侯、伯儒,還是公至,你們三位手頭的事情緊不緊?”
三人一怔,韓暨首先開口:“主要是徵募士卒,說實話,有些忙不過來。”
衛覬補充道:“還要採購軍馬、兵器和糧草。”
我點了點頭:“之前我在想步兵將領的人選……”
“最好不要落在屬下三人頭上。”杜畿一臉認真,“我們已經焦頭爛額了。”
三個人都是苦笑。
“是,而且屬下也自認爲不適合率領大隊人馬。”韓暨坦承不足。
“得,我一句話沒說完,你們就都推辭了。”我嘆了口氣,轉向很少參加重大會議的皇甫固,“堅壽兄,我看你最近清閒得很,就幫兄弟操份心吧?”
自以爲只是打醬油湊人數的皇甫固微微一怔:“什麼?”
“河南的步卒大概會有一萬五千左右,我想,就分立三個營吧,”我朝大廳中點了點名,“堅壽兄爲第一營,伯平你帶第二營……黃叔,勞煩你帶第三營。”我向角落裡坐着的黃東示意,又補充道,“均爲上尉銜吧,各級將士依次參照吧。你們三位,有沒有意見?”步兵的地位和待遇當然要比騎兵略低一些了。
黃東和程武恍然若醒,兩三步從角落裡跳了出來:“敢不盡心竭力!”
“固……”皇甫固雖然一同出列,但彎腰下拜之後卻遲遲沒有表態,“固不敢當……”
“堅壽兄不要有心理壓力,你可是做過兩千石的,區這區幾千步兵,想來也不難調教吧。”我笑着鼓勵他。
他微微擡了擡上身,嚅嚅道:“家父……家父……”
我有些沉默地看了他幾秒,沉聲道:“是我考慮欠佳了。這樣吧,兄長若是想去豫州與皇甫伯父團聚,我派陳到護送你去。”
“我絕無此意!”皇甫固大驚之下,身子大幅下躬。
“若是確定留下,那就幫我帶幾個兵吧,堅壽老兄。”我輕輕敲了敲案几,笑道,“至於你擔心伯父的事情,也未必會有那麼糟糕。”
“是。”他又一禮,“多謝主公信任。”
“彥方先生剛纔急得都要拍案而起了,我們就說兩句正事吧,”我看了一眼老臉微紅的王烈,“先生說得很對,現在天下局勢有些不太好。我之前剛剛想要招降山東郡國,那邊他們就聯合表明態度,甚至直接來了一道將我斥爲‘喪心病狂’的討賊檄文……”我伸出兩根指頭,將白絹夾了起來,“不過這都是表面上的東西。上面寫的幾十名州郡長官,除了孫堅,都不過是紙老虎,真正能對我們形成威脅的,也就袁紹、曹操、孫堅、劉表……哦,還有劉協,其中,當然以袁紹、曹操最爲強大。”
聽衆們都認真地點頭。
“袁紹現在正在對付呂布,而且呂布恐怕也支持不了太久,所以……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也不會太久。”我開始進入正題,“我們這邊能夠上陣的士兵只有區區兩萬,雖然已經下令各郡自行徵募,但時間太短,兵甲不足,更是未加訓練,嚴重缺乏作戰經驗。而袁曹聯軍這邊蓄謀已久,不僅兵精糧足府庫充盈,更兼猛將如雲、謀臣如雨、人才濟濟……說實話,這是兩個很難對付的敵人。”
“要對付他們,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環顧大廳衆人,緩緩說出兩個字,“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