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河內郡守與郡丞
“伯達……”我看着小心翼翼、簡直堪稱如履薄冰地進食中的司馬朗,忍不住開口道,“你應該放開一些,沒必要這麼謹慎……”
司馬朗將一片菜葉送入嘴中,細細咀嚼完畢之後纔開口答道:“稟涼公,這是朗在家中自幼養成的習慣,若令涼公不快,朗自請入側廳吧。”
“我沒什麼事,只是怕你拘束。”我笑道,“既然只是習慣,那就繼續用餐吧。”
他點了點頭,繼續用這種大戶人家的吃飯進食。
我一邊大口撕扯着手中的羊排,一邊饒有興趣地觀看着他的行動。
看了一會,我可以確定……他真的是長期養成的習慣,而不是緊張或者謹慎。
而且……我發現……荀攸大叔的動作幾乎跟司馬朗一模一樣……
所以說……大家世族的家教……確實真好啊。
用餐之後,我打着飽嗝問道:“可以談一談河北的形勢了吧?”
司馬朗漱了漱口,又擦了擦嘴角,這次點頭道:“涼公最關注的,應當是呂布與袁紹近來的交戰吧?”
“不錯。”這是自然,我來河北的目的不就是收呂布揍袁紹嗎?
“根據河內得到的情報,呂布在與張郃激戰兩次之後,身上所受傷創有所惡化,近來一直深居府邸,應該是在養傷。”司馬朗道。
“那應該是上次主公給他留下的傷吧?”秦陣搓着下頜青黢黢的鬍渣,嘿然道,“沒想到主公當日那兩槍如此威猛,兩個多月了還沒傷愈?”
“不對,”楊奉搖頭,“不止是因爲主公槍法的威猛,而是呂布舊傷未愈便連番大戰,這才造成傷勢加重。”
“承業到底是老手,”我對他的看法表示贊同,“張郃好歹也是河北名將,能夠將他兩次擊退,呂布想必是拼了老命,絕不會輕鬆。”
司馬朗接着說道:“呂布雖然佔據了魏郡和趙國的治所,但只能勉強控制邯鄲和鄴城周圍的幾個縣城,其他縣城依然偏向于歸附實力更強的袁紹。”
“這種形勢下,確實無人會看好呂布吧!”甘寧沒來由嘆了一聲。
我卻有些理解他的心情:甘寧與呂布一樣,出身寒門,都只能憑靠自己的勇武博出一片天地,因而他們絕對不會喜歡袁紹這種生下來就擁有大把大把資源和人脈的超級官二代。
司馬朗又道:“呂布麾下全是以蠻勇見長的將領,缺少能夠治民的文吏,也不去招攬當地士族,而且……呂布爲了取得軍餉,甚至劫殺了邯鄲城中的幾位商人。這種惡劣之極的手段,也導致他在兩郡的統治更加不穩,很有可能逼迫兩郡的商人集體倒向袁紹。”
我點了點頭:如果說現在邯鄲城中已經滿是袁紹的臥底,呂布在某一天會在睡夢中被手下人剁了腦袋……我都絲毫不覺得奇怪。
“而袁紹因爲幼子的病情,脫離前線部隊返回高邑,也無疑令很多人有些失望。不過他已經再次率軍南下,並且從呂布的截擊下全身而退,安全地抵達了邯鄲城下,恐怕很快就會發動攻擊。”司馬朗的神情告訴我,他根本不認爲呂布能夠守住邯鄲。
呂布能否守住邯鄲?
說實話,我也不認爲他能。
呂布的威力,只有在野戰之中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至於攻城戰和守城戰,他並沒有太突出的戰績。
呂布的處境的確不容樂觀。
但我不需要重新考慮,直衝邯鄲纔是我的第一選擇。
-
兩天之後,我路過了河內郡最東北的縣城蕩陰,李典正衣甲不離地督運着從洛陽押送而來的糧草。
他告訴我,就在今天的清晨,袁紹軍向邯鄲發起了一次試探性地攻擊。
而且袁紹在不斷地增加着投入攻城戰的兵力。
從蕩陰到邯鄲的距離不到兩百里,全速行軍的話至少需要整整一天,而戰場的消息從邯鄲傳回則需要半天。
於是我乾脆在蕩陰城駐營休整。
李典則十分自覺地向我彙報近期的工作。
“你挑選的那名郡丞司馬朗,應該說選得不錯,是一名內政型的人才,”我現對他用人的眼光表示讚許。
“司馬家是河內望族,如果能取得他們的支持,主公在河內的統治將更加穩固,人心也會更加傾向於我方。不過……”李典遲疑了起來。
“說。”我凝神看他。
“據司馬朗自己承認,他的父親司馬防與曹操關係匪淺,曹操當年入仕時就是司馬防推薦做的洛陽北都尉。”
我搓了搓下巴:“那你有沒有見過司馬防這人?”
“我曾去司馬家拜見過他,從談吐來看,並不是個特別迂腐守舊的人,很聰明。”李典答道,“據屬下近來的觀察所知,司馬家與袁家關係平平,與曹操之間也沒有什麼交往。”
近來的觀察?
我會心地一笑,卻又自嘲起來:只有我纔會對重用的手下毫無猜忌,從我的內心就根本沒想過對這些人採取適當的監視與觀察。
“這些觀察的人也不要太多,以免讓司馬家反感。”我對他囑咐,“如果我們能夠一戰大敗袁紹,司馬家必然全部倒向我們,否則的話,我們必然留不住他們的心。”只有足夠的實力,才能讓這些帶有投機心思的牆頭草們死心塌地。
“遵命。”李典抱拳拱手,正色應道。
“現在糧草是運往哪裡?”我這纔將話題轉向軍事。
“按照孫旅長的偵查,我軍將糧倉設在了距離鄴城正東方向約二十里處的平陽城,因爲這是一座荒廢了的小城,沒有太多居住人口,因此呂布也同意了我們的提議。”李典解釋道,“此城與鄴城同在漳水南岸,無論是進是退,都很便利。”
我點了點頭,魏郡基本的地理知識我還是略知一二的:“現在運過去多少了?”
“第一批糧草剛剛運過去,如果是兩萬騎兵的話,大約只夠五天。”李典沒有用多少石多少升這種抽象的量詞來回答我,“根據文和先生的來信,第二批三日之後就到蕩陰,大約能支撐十天吧。”
我在心中默默盤算,覺得這些糧草足夠我們支持半個月以上——因爲我們只有一萬二,加上拓拔野的四千五,總共也才一萬六千五百人。
我點了點頭,最後問道:“曼成啊,河內郡的所有縣城都控制得住嗎?”
李典微微一怔,隨即點頭:“那是自然。河內郡中大小一十八個縣城,全都唯主公之命是從。”
與我一同聽取彙報的荀攸解答了我的疑惑:“河內與北面的上黨之間有太行羣山隔開,因而境內的城池不易爲袁曹所佔。”
我一拍腦袋:虧我前世還是河東人,竟然忘記了我山西爲何叫山西……
“以河內郡目前的形勢,還是相當安全的,”李典也明白了我剛纔提問的意圖,“南與河南隔河而望,西與河東以山爲界,東爲東郡,北面的上黨無路可走,只有東北與魏郡相鄰,所以屬下才敢只帶了三百人就來此督運糧草。”
“你這麼說,倒也不錯……”我可沒忘記,當時委託李典接手河內時,可是一直把孤懸黃河之北河內郡作爲隨時都能放棄的棄子的……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在蕩陰城休息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荀攸和李典不約而同地在屋外求見。
“袁紹攻破邯鄲,呂布退往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