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與曹孟德剖心腹
“主公難道是認真的?”程昱向我確認。
我揚了揚嘴角:“你難道不覺得……這個職位其實挺適合他?”
程昱笑了一聲:“老夫很期待他的表現。”
“禰衡,”我伸出手指敲了敲案几,“都察院長的地位與級別,想必你一定清楚於心,好好給我做事,不要讓其他人認爲你只是個嘴尖舌利的人。”
禰衡伸手將散開的頭髮捋到了腦後:“雖然這是個圈套,但我就勉強陪你玩一玩吧。”
我指了指他兩腿之間的地毯,輕聲笑道:“爲什麼……你下面溼了一片?”
“王上霸氣四射,禰衡只是個膽怯的書生,當然被你嚇尿了。”他倒是毫不避諱地拍了拍屁股,留下了一地的溼潤。
殿中一片鬨笑。
禰衡掃了廳中衆人一眼,渾若無事地返回了坐席。
“孟德,還有幾位,似乎你還沒有介紹?”我朝曹操擡了擡下巴。
“是,王上。”曹操笑着朝我拱手,“這位是魏種魏伯承,陳留人,是操當年舉薦的孝廉,文武全才,有心思機變,王上不妨用來治理地方。”
魏種?
我不禁留心看了兩眼。
這是個五官端正、頗有威嚴的男人,都知道他是曹操的心腹。
曹操在歷史上以知人善任著稱,但也常有看錯眼的時候,魏種就是代表。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繼續擔任上郡太守吧。”我點頭道。
“臣拜謝王上!”魏種的聲音極其洪亮,讓人聽起來就很有好感。
曹操繼續介紹:“呂虔呂子恪,任城人,有勇有謀,忠懇可靠,能當州郡之任。”
“爲雁門太守,兼管定襄。”我有意將幷州的幾個小郡整合一下,乾脆就先做一步吧。
“這位……是犬子曹昂子修,”曹操指着他身後的年輕人笑道,“剛滿二十,孝悌聰慧,溫順謙和,請王上一用。”
“拜見王上。”曹昂的神情略帶一絲緊張,年輕的臉上微微可見汗跡。
“孟德倒是舉賢不避親,”我也笑了笑,“仲德先生,你看呢?”
“農部最缺年輕幹事,子尼可是向我抱怨了多次。”程昱朝國淵看了一眼。
“也好,孟德,讓子修去農部歷練歷練,你沒有意見吧?”我徵求他老爹的同意。
“不敢。”曹操躬身道,而後又道,“這一位,棗祗(音“之”)字公敬,潁川名士,爲地方長官時,重視農桑,府庫充盈,可謂能臣之屬,王上善用之。”
棗祗……不就是建議曹操開闢屯田制的人嗎?
“子尼,”我向國淵問道,“我們現有的州郡中,哪一處最適合開墾產糧?”
國淵當即答道:“關中八百里,皆是良田;河南、弘農、兗州,也均是沃野千里,適宜耕種。”
“那就在司隸主管農事吧。”我朝棗祗點頭。
“謝王上。”
曹操的介紹終於到了最後一位:“任峻任伯達,河南中牟人,操在幷州曾開設屯田,始於棗公敬之議,但付諸實施,卻是伯達之力。”
“哦?”我思索了幾秒鐘,改變了剛剛作出的任命,“這樣吧,棗公敬還是在朝中的農部任職吧,司隸的農事就交由任伯達去負責吧。”
“……謝王上。”任峻看了棗祗一眼,兩個人先後躬身。
“孟德,你帶來的這批人,很快就會成爲我方的中堅力量,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啊。”我向殿中掃了一遍,看到部屬得到充實的國淵已是喜笑顏開。
“王上言重了,”曹操忙道,“屬下等本身歸降之臣,王上深以信任,委以重任,臣等已是感恩戴德。今後自當鞠躬盡瘁,爲王上霸業而效犬馬之力!”
他身後的原屬下們更是轟然應聲。
“我先聲明一點,”我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既然已經到了洛陽,我希望各位都能按照這裡的規矩來做事,千萬不要把漢朝的那些陋習帶進我的新朝。我現在雖然喜歡和平,但也從來不介意下重手維護自己制定的法律。”
“謹遵王命!”
我坐在王座之上,望着殿下滿滿的一羣男人,嘴角含起了笑意。
這裡面……有多少暗藏心思的人呢?
我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曹操的身上。
這個五短身材的男人似乎笑得特別真誠。
“今天就到這裡吧,”我拍了拍手,從王座上起身,“孟德,你陪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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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着曹操漫無目的地在王宮裡散步。
已是三月,宮中花木已是茂密非常,處處都彌散着一股濃郁的草木之氣。
“孟德,你真是令我想不到啊。”我首先開口。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不知王上指的是……”
“你不加抵抗地歸順於我,我雖然非常高興,但心裡……實在有些懷疑。”看我說得多麼誠實。
他似乎一怔,腳下頓時也停住了。
我轉過身來:“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認爲,你肯定是個不甘人下的人物,幷州條件雖然艱苦,但也不至於會讓你如此輕易地選擇放棄。你若不是心有所思,斷然不會如此行動。”
曹操微微一笑:“曹某也不過是個平常人,雖然偶爾行事異於常人,但好歹也知道這天下的形勢,”他搖了搖頭,“漢室已是衰弱不堪,而聲望最盛的袁氏也已迅速敗落;王上年方二十,勢力擴張之速,卻遠勝當今任何一人,我已經錯過了發展壯大的最佳時機。”
“說一說?”我踏上了人工湖邊的石橋。
他在湖邊說道:“在王上攻殺袁紹時,原本我可以趁機搶佔冀州一部,從而打開出路。可惜……可惜太史慈動作太快,我的部隊剛剛集結,他已經攻取了常山,切斷了我東進的唯一途徑;於是我嘗試攻擊南面,可惜徐晃以數千老弱,將我兩萬部隊拖住了四天,導致被襲擊了後部;北面的盧植也完全掌控了幽州,更使公孫瓚率精銳扼守南路,無論我向哪一個方向都很難取得拓展之地。而王上坐鎮司隸,向東、向南盡是可取之地,時間一長,雙方實力對比只會更加懸殊。呵呵,事實不正是如此嗎?”他聳了聳肩,“王上親自南征,不到一月就收下了天下第一大郡南陽郡,這一個郡的人力物力,就幾乎趕得上整個幷州的總和了,我還拿什麼和王上爭天下?”
“所以……你歸順了我,因爲你知道,”我靜靜聽他說完,才緩緩說出了一個真理,“想要瓦解一個政權,從內部動手永遠是最容易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和曹操硬碰硬死磕,我並不擔心;我真正擔心的是……這傢伙進入我的政權後,利用自己的手段拉幫結派,將我的部屬分化離間,甚至拉攏道他的麾下,從而使我的新王朝分崩離析——簡單來說,就是司馬懿對曹魏做的事情。
因爲,曹操是一個十分厲害的政客,而我不是。
“呵呵,”他並沒有太多的惶恐,而是保持了微笑,“屬下忽然覺得,王上這麼坦誠……實在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哦?”我笑了笑。
不過也確實是這樣:太坦誠地對話,有的時候反而會令對方疑神疑鬼。
“曹某隻想說,野心不是生而俱來的,而是隨着形勢變化而產生的。”他也開始講真理,“如果有那麼一天,曹某真的可以作亂,那麼……必然是王上的王朝已經腐爛不堪,纔會使我有機可乘吧。”
我竟然無法反駁。
確實,如果我能如同劉邦一樣牢牢掌控着權力,曹操即使如同韓信一樣功高震主,如蕭何一樣手握重權,我照樣可以一巴掌抽死他。
我笑了笑,對曹操說道:“你說得不錯。”
“何況,曹某年歲兩倍於王,曹某這輩子……恐怕也沒機會了吧。”他很是放心地笑了三聲。
我也笑了起來:“恐怕……是這樣。”
“主公,褚燕求見。”樑聰在不遠處向我通報。
我朝曹操擺了擺手:“孟德,你先去休息吧,晚上我再設宴招待你。”
“諾,屬下告退。”曹操很恭敬地向我告辭。
褚燕與他擦肩而過,身後卻還帶着一名年輕的男子。
我看到曹操腳下一頓,而後扭頭看了看他,嘆了口氣後快步離開。
他……嘆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