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聲蓋河北三名士
“威武王……莫非在拿在下說笑?”袁熙身子一晃,單薄的嘴脣有些發白。
“本王日理萬機,可沒閒工夫來取笑你。”我正色道。
他低下了頭:“在下若能苟殘性命,已是意料之外,不敢奢望還能傳承家學。”
“那就算你同意了。”我哈哈一笑,“自新朝成立以來,彥方先生曾多次建議我再開太學,由朝廷中樞直接管理,我遲遲沒有同意,主要是因爲這一年來,人人身兼數職,原本都已忙得不可開交,對成立太學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直到近來兩三個月,情況才稍有好轉,所以這官辦太學,似乎也可以開辦了。”
雖然這是禮部所負責的教育事務,但帳中衆人大多都是精神一振。
王烈捋須笑道:“如此最好不過。”
“不知太學再開之後,由哪位負責掌管?”吏部程昱只關心官吏的任命。
我搓了搓下巴:“我的意思是……由我的岳父蔡伯喈負責,他在儒林之中的聲望甚高,於經學文賦之上的造詣在當世都堪稱大師,甚至還精通絲竹管絃,而且他年歲已高,在朝廷爲官,既勞神費力,也常要與我避嫌,不如放他去教育學生,爲天下和朝廷培育年輕人才,諸位以爲如何?”
不知道是礙於我的面子,還是老蔡頭的才華確實打動了他們,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表示贊同:“王上英明!”
我笑了笑:“不過,太學荒廢已久,也不是三兩日便能恢復。我想,先進行前期的房屋修葺,待今年科舉之後,剛好也能選拔出一批可以教授學生的合適人才,這些人雖在太學,但可以封授朝廷官職,坐享朝廷俸祿,對於此事具體如何施爲,禮部和吏部、工部可以提前商議一下。”
王烈、程昱和國淵分別躬身:“遵命。”
“還有哪些重要人物一同在此?”我轉頭問道。
拓拔野拱手道:“還有田豐、沮授、審配、逢紀、郭圖等人,這是俘虜的詳細名單,請王上過目。”
我接過名冊一看,裡面還有淳于瓊、許攸、辛評、辛毗、陳琳、崔琰、耿武、閔純、李歷、趙浮、程渙、朱漢、周昂、呂曠、呂翔、郭祖、朱靈、季雍、蔣義渠、孟岱、呂威璜、趙睿、管統、劉詢、華彥、高覽、崔林、蔣奇、李孚、夏昭、鄧升、荀諶、牽招、張南、焦觸、韓珩等一長串人名。
“志才,”我把名單遞給了戲君,“你手中掌有袁氏文武的情報,就由你替我挑選重要人物進帳審問吧。”
戲君微微一怔,很快又笑道:“多謝王上信任。袁氏之下,當以田元皓、沮公與、審正南三人爲先。”
我點頭:“那就這三人都來吧。”
拓拔野朝屬下吩咐了一聲,帳簾被人朝外拉開。
田豐、沮授和審配三人相繼在護衛的看護下緩緩走入大帳。
“替三位先生鬆綁吧。”我揮了揮手,幾名護衛當即爲他們解開了繩索。
“這位……莫非就是威武王?”田豐和沮授都並未見過我,此時都是略帶疑惑地看我。
唯一曾經與我有過接觸的審配則回答了他們:“不錯,他就是馬超。”
“三位先生,若不嫌棄,請就座吧。”我伸手向他們發出邀請。
“老朽三人乃敗軍亡主之人,帳中豈有容座之地?”年齡最大的沮授冷聲喝道。
“公與先生言重了,”我並不着惱,反而長身站起,向三人行了一禮,“三位先生均是冀州名士,德望隆於河北,聲明顯於中原,若能得到三位之助,則天下無憂矣!”
“威武王好大的度量!”老熟人審配也是冷笑,“審配當年逼得你幾乎無路可退,你今日大業將成,豈能讓我好過?”
“哦……”我收回了作揖的雙手,“當年我是袁本初面前的絆腳石,正南先生爲其盡心謀劃,就算將我逼死,也沒有什麼錯。何況我現在活得好好的,只要先生收心爲中華做事,過往的些許小事,權當沒有發生。另外……說一句實話,若非當年先生把我逼到絕境,恐怕我也不會這麼快決定自立。就這一點來講,恐怕我還要對先生和袁本初道一聲謝。”
審配沉默片刻,喟然長嘆:“威武王確實深有度量,我主遠遠不如!”
“本初公若有如此容人之量,何愁大業不成!”田豐與沮授同樣遺憾。
聽到他們三人都有鬆動之意,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然後審配很快就翻了臉:“本初公父子二代,待我等甚厚,所謂忠臣不事二主,我等豈能背主而降!”
田豐大笑道:“老朽本非袁紹之臣,乃大漢之臣,只因在冀州有些聲望,袁本初不得以之下才予以禮遇。然老朽侍奉袁氏總計三年,但凡有所計策,袁本初從未認真予以考慮。老夫向來剛直,不懂委婉奉迎,袁本初煩惱老朽言辭無禮,只好讓我教導三子袁尚。袁尚雖然貌似其父,但自幼嬌縱,度量竟不如其父十一,老夫到了渤海不過月餘,便連他的院子都進不去了。如此父子,你說他們待我甚厚?哈哈哈!”他雖然在笑,但笑聲中卻沒有任何歡愉之色,反而有一股濃濃的諷刺意味。
“元皓賢弟所言不錯,”沮授的聲音依然清冷,“本初第一次集結大軍計劃攻打魏郡時,老朽與你曾大力勸阻,但他根本沒有聽進去。後來因爲小公子病重,大軍耽誤了十餘日。當時威武王已經率軍進入魏郡,我們早已失了先機,老朽二人更是死命勸阻,然而袁本初鬼迷心竅一般,連續將你我二人關入地牢,義無反顧地準備和威武王決一高低,結果……就是這樣。大敗之後,老朽在獄中上書,告誡其要以積蓄糧草整備軍事操練士卒爲主,尤其要加強與幷州兵馬的配合,然而本初大概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一待軍隊集結完成,就再次發兵南下,終於再無希望。如此君王,絕非老朽想要效力終生的明主。”
看到這兩位老同志如此痛陳袁紹的錯誤,我忍不住就要眉開眼笑喜形於色了——說句心裡話,我和這兩人連面都沒見過,對他們也不像對賈詡、程昱、郭嘉等人一樣好歹有所瞭解,你讓我靠大義言語勸服他們,我恐怕沒有任何把握。
而且……在我的記憶中,面前的三個人,沒有一人最後歸順了曹操,都是百折不撓、壯烈犧牲的主,若是他們能自己幡然醒悟,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然而審配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他沉默了許久,終於又開口道:“原來如此……兩位雖在冀州人人敬重,卻未得袁公重用,有此言語……也是正常。”
“罷了罷了!”他長嘆了一聲,用力挺直了腰背,“就讓審配一人,來做袁氏之忠鬼吧!威武王,”他斜眼看了我一眼,“就讓審配看看你新中華的刀斧究竟有多鋒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