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三尺沙盤三座橋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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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三尺沙盤三座橋

95 三尺沙盤三座橋

95 三尺沙盤三座橋

七月初三,武考第二天。

“第三項必考科目是什麼?”我在趕往城北大營的路途中向祖烈詢問。

“應當是兵法軍略。”在兵部暫時負責輿圖司工作的祖烈側身向我回答。

“兵法軍略?”我爲之一怔,“這些人大部分文化都不高,恐怕沒幾個人看過孫子兵法,還談什麼兵法和軍略?”

“王上選的是將才,不是一般的兵卒。”祖烈躬身道。

“爲什麼這話這麼耳熟?”我撓了撓鼻子。

“因爲昨天麴義將軍就是這麼說的。”賈穆毫不客氣地提醒我,“姐夫剛過二十,記性卻已經不如八十歲的老頭啦。”

我哈哈而笑,卻隨手朝他撫出一道掌風。

“饒命啊姐夫!”他慌忙朝後猛地一仰,整個人平平躺在馬背之上,纔算堪堪避過了我這兩成功力的掌風。

“沒大沒小。”祖烈驅馬向他靠了過去,伸手將他提了起來。

“沒事,”白髮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賈穆命中註定不會因爲冒犯尊者而被殺害。”

賈穆精神大振:“原來我也和姐夫一樣有神仙附體,看誰能殺我?!”

“你說……我要是現在砍你一刀,是不是你也死不了?”在軍營外迎接的秦陣“嗤啦”一聲拔出了他那柄削鐵如泥的黑色長刀,嘿聲笑着朝賈穆走去。

“伯虎大爺饒命!”賈穆直接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我搖了搖頭,在軍營前跳下了馬。

“拜見王上。”文聘與龐德一左一右迎了出來。

“還沒開始吧?”我鬆開了追命的繮繩,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自己玩去。”

追命晃了晃脖子,自顧自地在營外的陰涼處啃起了嫩草。

文聘和龐德對視了一眼:“其實……已經開始了好一會了……”

“好吧,那倒是不用浪費時間等候了……”我朝士兵最集中的大營走了過去,“今天的考試如何進行?”

“呃……”秦陣想了想,“就是……怎麼說呢?龐將軍,你來說吧?”

龐德沉默了半晌,纔開口道:“就是……如何帶兵爲戰。”

我微微一愣,帳外值守的衛兵已爲了揭開了帳簾,我朝他們略一頷首,低頭邁進了營帳之中。

我一眼就看到了在營帳的正中,擺着一具……三尺見方的沙盤,盤中用砂石堆砌出山巒與平原的形狀,還有插着旗幟的城邑與部隊,除此之外,還有兩條繩索彎曲着在城前交匯——應該是代表着河流吧。

不知道爲什麼,我隱隱覺得這地形有些似曾相識,但我的記憶向來強得有限,所以也沒有深究。

地形記不起來不要緊,但沙盤前站着的另外一個人我卻還能記得。

“你是……董公仁?”我有些訝然地指着他問道。

“屬下董昭拜見王上。”董昭深深一揖到地,擡起頭時,臉上都是淡淡的笑容,“王上可好?”

“很好,”我拍了拍這位在趙國時的舊吏,笑道,“你我已有三年未見了吧?”

“是,”他點頭道,“沒想到不過三年時間,王上已由落魄的趙國相成爲了雄霸中國的威武王,屬下當日看到王上之時,就知道王上必非一般人物。”

對於這種水平並不是太高的吹捧,我只是笑了一聲:“你現在……難道是調到朝中了?”

“是,”他答道,“屬下是月前從趙國調入兵部,現在武選司任職。”

“武選司?”我想了想,“那這武考還真是你的份內之事了。”

“不錯。”

旁邊有人咳嗽了一聲,有些爲難地看了看我:“王上,董大人,是否……可以叫下一位考生了?”我猜……敢打斷我講話的人,肯定是禰衡**出來的都察院官吏。

“以後再敘舊吧,”我點了點頭,“我就是旁觀一下。”

帳簾被無聲地拉開,走進來的卻是黃忠的獨子黃敘。

他邁着並不算太穩的步子慢慢走到帳中,朝四下裡的考官們團團一揖:“甲組第八號,見過諸位考官大人。”

“好,來這邊,”董昭指了指沙盤,“這一科你應該知道規矩了吧?”

“是,”黃敘躬身道,“之前已有考官先行宣佈了規則。”

“好,那就開始了。這是在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一場不算著名的戰役。時間是正午飯後,敵我雙方在這條河邊對峙,河水寬闊,人馬不可渡過,河上有三座木橋,彼此相距約兩三裡遠,”他用一支長箭在一條繩索上輕輕點了幾下,“河北一方爲朝廷精銳,皆爲遠可彎弓、近可白刃的輕騎部隊,人數爲七千,距離河水約有三十里,向南而行;河南一方爲反叛的百姓,只有尋常的刀槍棍棒,沒有弓弩,人數爲三萬五千步卒,距離河水也是約三十里,向北而行。若你是朝廷一方的主將,該如何指揮士兵作戰?”

董昭將題目講完之後,有考官將寫有題目的竹簡遞給了黃敘:“你也不必急着回答,好好考慮一番之後再開口。

黃敘一邊道謝一邊接過,又細細地讀了起來。

聽董昭讀完題目之後,我這才音樂想了起來……這應該是當年我做衛尉時在豫州剿滅農民叛軍的那一場戰鬥……因爲對手雖然人多,但實力實在太弱,所以這一戰的過程幾乎沒有在我的記憶中留下太深的印象,現在想起來,當時應該是用了分兵南北、半渡而擊的策略吧。

黃敘思索了片刻,擡頭問道:“請問……這河上的三座木橋,戰馬能否通過?”

“當然。”回答他的人是親歷了這場戰爭並且發揮了巨大作用的斥候旅長祖烈,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問道,“難道你想讓七千騎兵過河,在南岸與敵軍一決生死?”

黃敘微微搖頭:“如果在下是主將,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派遣足夠的斥候渡過河水,沿途嚴察敵軍的行蹤,始終掌握敵軍的動向,因爲雙方距離河水都是三十里,而我軍都是輕騎,行軍速度數倍於敵,所以派斥候渡水的時間肯定是足夠的。”

董昭、張楊、文聘、龐德等都是點頭。

“然後將部隊藏匿於河北兩側,大概就在這幾個位置,”他伸手在沙盤上指點了幾下,“之後,靜候敵軍三萬五千步卒渡過木橋。敵軍人數衆多,又全是軍紀散亂的叛民,渡河之時不僅費時較多,恐怕也會發生呼吸推搡導致傷亡的時期,我軍以逸待勞,正好養精蓄銳。”

“你考慮得倒是很細。”張楊含笑讚了一句。

黃敘朝他抱拳拱手,而後又道:“待敵軍大部渡過橋後,我軍便左右齊出,箭如雨下,叛民措不及防,勢必因無法統一指揮而軍心大亂。有人會試着反擊,但更多的人會選擇逃避,這時還在橋上未及渡過河水的,恐怕會進退兩難,更會互相推擠,掉下木橋跌落河中的……大概絕不會少,只要敵軍一散,以騎兵之利,當可以徐徐將其擊潰。”他抿了抿嘴,結束了自己的回答。

“考慮得比較周全,回答得也很完整,不錯。”董昭連連點頭,“我給九分。”

“九分。”龐德直接打分。

文聘想了想:“我也給九分。”

“以你的年紀來講,能想得這麼多,實在很不容易。”張楊也嘆道,“就是現在的我,恐怕在戰場上也比不上,我給十分。”

“大人過獎。”黃敘連連躬身,原本略顯蒼白的臉頰上涌出了一絲紅暈。

最後做出評判的是考官中唯一一名參加過那場戰役的祖烈,他想了想說道:“這場戰鬥,是當今王上親自指揮的,我也有幸參與其中。當時……王上分出四千輕騎渡過河流,潛伏在了南岸,剩餘三千則潛伏在北岸,待敵軍大部隊渡河近半之後,從南北兩側同時發動攻擊,造成了敵軍首尾不能兼顧,只能在箭雨中跌落河中。你將所有部隊集中在了北岸,固然能加強攻擊力量,但敵軍若從南岸逃竄,你恐怕就鞭長莫及了。我給你八分。”

“在下考慮不周,謝大人指教。”黃敘朝他一揖,卻又問道,“但在下以爲,我方只有七千人,本就只是敵軍的五分之一,若再分兵……恐怕……”

祖烈笑道:“恐怕會被敵軍吃掉?”

他點了點下巴。

“你想,敵軍渡河渡了一半,卻被我們從兩側夾擊,他們軍心既然大亂,怎麼可能還會去想我們到底有多少人馬?”祖烈道,“何況……他們從午後走到河邊,天色已經昏暗,三四千人猛然從兩側殺出,他們也根本看不清楚人數吧?”

“將軍指點得是,”黃敘又是一揖,“還有時間沒有考慮……”

“原來……是這樣啊……”營帳的角落裡,有人哀聲嘆道。

我定睛一看,竟然還是那隻射中別人箭靶的袁侯……

“這是前一位考生,”董昭向我解釋道,“按照規矩,可以自己選擇旁聽後幾位考生的答題。”

還做得挺像模像樣……

我朝袁侯問道:“袁壯士,你之前是如何答題的?”

“在下若是主將,當身先士卒,縱馬馳騁,直接渡過河流,繞過敵軍,從後方發動突襲,必定出其不意。”他回答得相當乾淨利落。

“你恐怕沒有怎麼騎過馬吧?”我笑了起來。

“怎麼?”

“七千戰馬快速行軍時,只要距離不遠,誰都會感覺到地面的震動,你還想出其不意嗎?”我笑着解釋道。

“唉……”袁侯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何況……”祖烈從沙盤上拿出了一支代表敵軍的紅色旗幟,輕輕地插在了河流的南岸,“當時的南面不遠處……還有一支五千人的騎兵,你若是繞到敵軍後方,只能被別人捏了餃子!”

袁侯的臉上毫無血色:“原以爲憑藉我的身手,考個武官綽綽有餘……沒想到三輪下來……竟然只有一場取勝……”

我於心不忍地搖了搖頭。

不過……憑藉他的身手,至少,我能用他來做個排長級別的護衛。

這也叫因材施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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