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3章 節哀順變
雖然項家兩房在小朵嫁進門之前就已分家，而小朵嫁過去的時候，楊華忠家這邊也明確跟項家二房說清楚了將來不拜年，逢年過節也不走動。
但是，在莊戶人家淳樸的觀念裡，當對方家發生了喪事，於情於理還是得過去燒把香，吊個喪啥的。
何況現在項家二房並不是長輩過世，而是晚輩沒了，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事兒，就更要去燒把香了。
逝者爲尊。
於是，楊華忠趕着馬車徑直往項家莊去了，期間打從長坪村經過的時候，都沒有走村子中間，而是繞道村子外圍。
項家，靈堂設在項家二房金南睡覺的西屋裡。
楊華忠到的時候，堂屋裡院子裡都亂糟糟的，金南舅家的人，項家莊的人都過來幫忙料理後事。
見到楊華忠過來，牛販子趕緊過來接待。
牛販子此時也是紅了眼眶，聲音沙啞。
“老三，你有心了，靈堂在這邊，我帶你去。”
金南爹出來了。
楊華忠除了那句‘節哀順變’，再也找不出其他能安慰的話了。
楊華忠知道牛販子是真心挽留，只得留下了。
而閨女就不一樣了，竈房鑰匙一甩，其他就啥事不管了。
小朵道：“娘，我幫你。”
牛販子不高興了，“他們也要吃飯，不多你一雙筷子，你無論如何都得留下！”
小朵搖搖頭：“不曉得爲啥，這種飯菜我嗅着就渾身不得勁兒，還是回家來自個隨便整點吃的。”
楊華忠又朝金南娘那邊道了一聲：“節哀順變。”
看到閨女家這屋子裡收拾的窗明几淨，茶碗桌椅都乾乾淨淨的，楊華忠吐出一口氣，總算能喝上一口舒服茶了。
他是這羣爺們裡面最悲傷的一個，眼睛裡都是血絲，整個人佝僂着背，看起來好像蒼老了十來歲似的。
小朵被孫氏扶着，也是面色蒼白，臉上帶着淚痕。
燒完了香，一身披麻戴孝的項勝男趕緊過來還禮。
幾個婦人，包括小朵在內，清一色的都在耳朵邊戴了一朵白花。
便被牛販子給招呼着到了堂屋去喝茶。
金南生前睡覺的牀已拆掉，現在放了幾條長凳子，長凳子上面架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然後擺着案臺，案臺上擺着一碗生米，生米上面插着幾根嫋嫋燃燒的香。
“爹，你吃了？”小朵問。
小朵直接把竈房的鑰匙塞到孫氏手裡：“都在竈房裡呢，調料齊全，娘自個估摸着做吧！”
楊華忠點點頭：“嗯，你呢？你和你娘吃過了沒？”
金南娘被孃家幾個弟妹扶着，坐在那裡哭得肝腸寸斷。
孫氏看到楊華忠這副樣子，立馬就猜到了什麼。
楊華忠看了眼那邊的靈堂，“項大哥，我還是回家吃吧，你們家這個情況，你還是先招呼他們吧，我沒事的……”
小朵掏出鑰匙來打開了院門，招呼自己爹孃進屋。
一張桌上喝茶的還有金南舅家的那些老少爺們，大家夥兒看到楊華忠，那是紛紛起身讓出自己的座位。
看着同桌的那幾個舅舅們推杯換盞，喝酒划拳，楊華忠就更是沒有心思在這多待。
孫氏瞥了一眼小閨女，欣慰一笑，轉身進了竈房。
這鑰匙，閨女只給自個，卻不會給勝男娘，這就是區別。
像這樣的喪事酒席，說實話，楊華忠吃得是如同嚼蠟。
“昨日家裡亂得一團糟，讓你餓了兩頓回家去，今個這裡有人燒飯，你咋地也要吃過飯再走。”
面前的每一碗菜，尤其是那些肉湯之類的菜，別說是吃了，光是看一眼都覺得涼颼颼的，還有股子說不出的腥味兒。
楊華忠燒完香就要走，被牛販子攔住。
又轉身看向旁邊坐在火盆邊的幾個婦人。
楊華忠點點頭，隨着牛販子進了西屋。
嫡親的外甥就這麼急辣辣的沒了，他們這些做舅舅的，這種時候不是應當難過嗎？
他說不出來是啥感覺，反正就感覺不太好。
楊華忠擡手拍了拍項勝男的肩膀，無聲安慰。
待到楊華忠坐下來後，又都湊上來各種攀談。
“朵兒說她想回去歇一會兒，我正要陪她回去，你也一塊兒來吧！”
草草吃了幾口米飯就下了桌子，尋到了孫氏和小朵。
然後，小朵坐回來又跟楊華忠那說話去了。
楊華忠立馬點頭，三人來了村口的項家大房。
孫氏在竈房裡烙餅的時候，心裡還在忍不住的想着，這就是閨女和媳婦的區別吧？
將來若是小安娶了媳婦，甭管媳婦多好多孝順，她去了媳婦那裡是肯定不敢這樣隨意的，媳婦估計也會有所忌憚。
“老三啊，你有心了，還專門過來給金南燒香……”
孫氏搖搖頭：“你都累了一上晝了，趕緊坐着吧，我待會烙幾張餅，又快又省事兒。對了，麥子粉和雞蛋家裡有不？”
出於基本的禮貌，楊華忠面子上淡淡的應付着，心裡卻對這些人很是不滿。
孫氏已經在往腰間繫圍裙了，聞言對小朵道：“瞧你爹那樣子八成也是沒咋吃，我這就去做點，你們兩個都湊合着吃幾口，尤其是朵兒，待會下晝還要過去守靈呢，沒力氣可不成！”
棺材前面拉着一塊白色的粗老布做成的帷幕，上面一個黑色的大字：奠！
一隻大碗裡放着一隻扒光了毛的雞公，雞公脖子處的刀口處，血液凝固成了黑色的血珠子，燃燒的香灰飄飄灑灑掉在那光禿禿的雞身上，雞的眼睛並沒有完全合攏，楊華忠埋頭燒香的時候就感覺那雞好像眯着眼瞅着他。
咋還有心思在這裡說說笑笑，過來攀談呢？哎！
金南爹握住楊華忠的手，老淚縱橫。
棺材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桐油的氣味兒，四角各點着一盞桐油燈。
當然了，勝男對自個的親孃跟對她這個丈母孃肯定也是有區別的，對丈母孃尊重，客氣，但也帶着一定的距離。
但孫氏不在乎，只要女婿跟自己有個差不多就行了，關鍵是女婿對閨女好，這就比啥都強。
而且，男主外，女主內，這些家裡的小事兒都是閨女做主，女婿也不管的。
所以孫氏越發覺得養了幾個閨女是真的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