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我一定是耳朵出了毛病。
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可笑的話。
我在醫院那張病牀上剛睜開眼,就看到一旁守着的林歡,她看我醒來第一句話就是,“你可能離不了婚了。”
“什麼?他要跟我打官司?”我訝異的開口,喉嚨像灌了沙一樣刺痛沙啞。
林歡遞給我一張檢查報告,表情很是凝重,“你懷孕了。”
我下意識捂住肚子,心慌慌的,“怎麼——會?我,我吃了藥的....不可能,檢查錯了…”
難道是從榕市回到峽市的第一天晚上....
不,不可能!
除了避孕藥,我還吃了安眠藥,上週一直在掛水....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不能留。
“金慕淵也知道,昨晚他抱着你一路檢查的。”林歡去倒了杯水給我,又說,“昨晚你睡了之後他又出去操辦你爸的事...你昨天說…….”
她猶豫着看了我一眼,那句我爸的死和他有關係最終嚥進肚子裡,換成了“他看起來挺緊張你的。”
我啞聲問,“林歡,你不是一直勸我跟他離婚嗎?你那天還罵了我一頓...”
緊張我?不,他不僅不愛我,還是間接殺了我爸的兇手,這樣的人,我怎麼能和他在一起,甚至生下孩子。
林歡搖搖頭,“我是就事論事,更何況現在你懷孕了,根本沒法離婚。”
我大腦一瞬間接受不了這樣的消息,只能起身到洗手間洗把臉清醒清醒。
眼睛盯着鏡子裡的女人,些許悲涼涌上心頭,“第二個孩子麼....”
我用水拍了拍臉,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驚濤駭浪般難以言喻,酸澀的眼淚差點衝出來。
正巧林歡站到洗手間門口,寬大的白大褂都皺巴巴的,我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一片蠟黃,她走進來站到我旁邊,和我一起盯着鏡子裡的人。
“你昨天暈倒的時候,衣服裡的錄音筆被金慕淵拿走了。”
無所謂了。
我轉過臉,和她面對面,“林歡,幫我一個忙。”
這件事說難不難,成敗全靠自己。恩,全靠...演技。
峽市已經沒有蘇正義,可蘇燃我還在,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會找出證據還我爸一個清白。
至此,我也不需要依靠金慕淵而活。
中午正在吃飯,金慕淵來了,還帶着徐來。
兩人一進來就靠近我的病牀,我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表情,“請問,你們找誰?”
金慕淵剛坐下的身子立馬彈起來,盯着我的目光帶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蘇燃,你在說什麼?”
“哦,難不成你就是金慕淵?”我咬住勺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十足的嬌憨,一副商量的口吻,“聽說,你是我的合法丈夫,這樣吧,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辦離婚吧。”
金慕淵看了我足足一分鐘,在我額頭上的冷汗即將滑到鼻尖那一刻,他邁開步子跨了出去。
徐來卻一直驚訝的看着我,“蘇小姐?你,怎麼了?不認識我們了?”
我跳下牀,赤着腳走在地板上,像個小孩一樣蹦跳着兩步,嚇得徐來幾乎是飛過來扶着我,“蘇小姐,你不能跳!”
我有些疑惑,“爲什麼不能跳?對了,你叫什麼?”
徐來很認真的看着我,眼裡有濃重的悲傷,“蘇小姐,你要保重身體。我叫徐來,你一直叫我徐來。”
我錯開眼,“你上司走了,你不跟着去?”
話剛說完,門口傳來響聲,蕭啓睿幾乎是被金慕淵拖着拽進來的,“你告訴我,她怎麼了?!”
蕭啓睿納悶的看着我,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她很正常啊,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懷孕了,上週她雜七雜八的打針掛水,這孩子居然沒什麼異常...”
金慕淵冷冷的打斷他,“我是問你,她怎麼了?”
蕭啓睿這才發現不常,我一直在朝他笑,憨憨傻傻的。
他給我做了一系列檢查,又翻了我的眼皮,又問我好幾個問題。
比方,指着金慕淵問我,“他是誰?”
我笑笑,“我的法定丈夫。”
又問我,“我是誰?”
我狡黠地看着他,靈動的水眸漾着笑,“醫生啊。”
蕭啓睿又問,“這是我們第幾次見面?”
“第一次啊。”
蕭啓睿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爸昨天去世了,你知道嗎?”
我點頭,眼淚衝出眼眶,“我爸他自殺了。”
徐來焦急的遞紙巾給我,我茫然的看着他,徐來剛想伸手,就聽到蕭啓睿連聲咳嗽,他纔看到金慕淵黑到不能黑的臉。
我是被金慕淵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裡的,他帶我去了腦科。
醫生說我是受到驚嚇,壓迫到後腦的某根神經,最後產生的選擇性失憶。
因爲我只是忘了有關金慕淵的所有記憶,包括金父金母,徐來,蕭啓睿,他的幾個兄弟。
在他恨不得帶我去美國做個詳細的檢查時,蕭啓睿說,“好好照顧她,說不準過些時候就想起來了,可是,你真希望她想起來?”
就這樣,金慕淵抱着我又回了病房。
我跟他說,“我不記得你,可我記得我的未婚夫,他還在等我回去結婚,我們先去辦離婚吧。”
他突然一拳砸在醫院的白牆上,“蘇燃,你在騙我!我知道!”
我捂着心臟看着他,“你,你要打我?”
他幾乎是聽到我這句話那一刻就泄了氣,“我們有孩子了,不能離婚。”
“這樣啊?那我生完孩子以後可以跟你離婚嗎?”
金慕淵看着我滿懷期待的眼睛,居然一個轉身走了。
是開心?
還是難過?
被一個垃圾嫌棄的感覺很不爽吧?
呵呵,我很爽。
——
我開着林歡的車出了醫院,去了殯儀館捧着我爸的骨灰盒回到了自己的家,那個我兩年內只能遠遠看着不敢進去的家。
門口的小區保安看到我都嚇了一跳,特別是看我還抱着骨灰盒。
不敢跟我打招呼,直接幫我刷了卡就目送我進去。
我捧着我爸慢慢走,路過花園,走進電梯,到五樓,拿出家門口地毯下的鑰匙開了門。
我不敢吵到我爸,只能靜靜打掃了我的臥室,然後躺下。
空氣裡漂浮着灰塵,許久沒通風的屋子裡怪味難聞。
我卻心滿意足的呼吸着家的味道。
我給弟弟發了短信。
這樣的事情,如果讓我打電話說,我估計只能對着電話無聲哭泣。
後半夜的時候,我弟發了短信回來。
【已經在飛機上,明天下午兩點到峽市。】
我握着手機,眼淚開始慢慢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