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燃這個名字是我十歲的時候我爸給我後改的。
原先我是叫蘇媛。
十歲的某一天下着大雨,我爸說要來學校接我,讓我乖乖等着。
我這一等,就是等到晚上學校關了門,我還在門口站着。
保安室的大叔問我有沒有家人的手機號。
我說,有,可我害怕我爸正在開會,我不能打擾他。
直到我爸回到家才發現他忘了去學校接我。
等他回頭把我從學校接回來時,我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
當天夜裡高燒不斷,請了醫生只說捂一頭汗就好。
我媽在房間裡一個勁地埋怨我爸。
那時我弟還小,看到我媽板着臉就嚇得大哭。
我燒到夜裡四點才清醒,一直喊口渴。
後來我媽餵我喝了水,我沒看到我爸,就問,“我爸呢?”
我媽說他在門口抽菸。
其實不是,四十歲的男人,就蹲在我家門口偷偷的哭。
他在自責。
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他。
真的。
後來第二天。
我爸領我去改了名字。
他跟我說,“蘇燃,你的名字以後就叫蘇燃,燃是烈火燃燃的燃,火字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爸是擔心我命裡犯水。
硬想從閻王筆下把我的命數給改了。
可沒有。
我命裡還是犯水。
從金慕淵把我從海里扔下去那一刻我就知道。
命數這東西。
與生俱來的。
人,是逃不掉的。
和我媽匯合後,我們來時五個人,回去的路上只有四個人。
我媽悄悄問我,“吵架了?”
她今天出來遊玩心情不錯,手裡那把美人扇一直瀟灑的扇着。
我搖搖頭,“沒有,他有事先回酒店了。”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媽並了手上的扇子,用扇柄戳着我的臉,毫不客氣的拆穿我。
我弟更是人精,蝶羽形密集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無比透亮的看着我說,“我估摸着,姐她剛在那邊遇到前任,想着既然看到了就是緣分,小聚一會,哪知道姐夫上來想着四個人剛好搓麻將,於是把那個前任給搓掉了,我姐什麼人啊,當然要維護世界和平啊,這下把姐夫給氣着了...”
“你,你在哪看到的?!”明明那邊只有我們幾個,徐來知道的都沒這麼多吧。
我弟看我這個反應倒是有點訝異,“怎麼,我,說對了?”
我無力的朝他翻了個白眼。
“哎不是吧,姐,這麼狗血的橋段你都能碰上啊?”
耳邊聽着他嘰哩哇啦的聲音,真想一巴掌扇暈他。
加上徐來一直用那張剛毅的臉配上一副哀怨的表情看着我,愈發顯得我就像那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一樣。
明明李浩纔是那個受害者好嗎!
坐纜車回到洛神塔的時候,四周安安靜靜,我弟還是揹着我媽走到了電梯這邊,不過這次沒有蒙上眼睛,他看着一臉常色,其實內心怕的要死,打腫臉充胖子。
坐了電梯下到一樓,才發現不尋常。
大廳裡,沒有喧鬧嬉笑的遊客,只有兩個電梯旁邊站着四個高大的男人。
徐來走過去的時候,朝他們頷首打了招呼。
竟然是認識的。
金慕淵做了什麼。
聽到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徐來剛毅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的說,“爺把洛神山買了,從此,沒有洛神山景點,這裡已經成爲jm集團下的一處產地,沒有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
我弟嚥了口水,“那個男人怎麼樣了?”
我知道他問的是誰。
一開始在電梯外面叫罵的那個男人,喊着讓金慕淵有本事買下洛神山的那個男人。
我弟可能想知道他有沒有死吧。
他不可能死的。
金慕淵多的是手段折磨人。
徐來眼睛也不眨,“剛坐纜車的時候你們沒看到嗎,那個男人下半輩子就在洛神山的纜車那負責操控纜車。”
我弟驚呼一聲,“你剛不是說,以後沒有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嗎?”
徐來點點頭,“是的。”
“那爲什麼還讓他在那,除了你們以後大概沒人進洛神山了吧。”我弟訝異的說。
徐來面無表情的點頭,“是的。”
“爲什麼讓他在那?”徐來一邊走一邊說,“因爲以後沒有人進去啊。”
最能磨滅人的意志就是讓他,生不如死。
只能說,金慕淵他做到了。
我原想着我弟終於發現他所崇拜的金慕淵其實是個變態,哪知道我弟一口氣順下來,誇張的怪叫,“我擦!姐夫好帥啊!”
我,“.......”
我弟又問,“什麼時候買下來的,速度好快啊。”
我也想知道這個答案,明明金慕淵一直跟我在一塊,連手機都沒碰。
徐來擡頭看了我一眼說,“爺皺眉那一刻,我就開始發消息聯繫了。”
一個陌生人的挑釁罷了,金慕淵就能買下整座洛神山景點。
那我剛纔爲了李浩對他口不擇言喊出來的那些話呢。
他該會怎樣對待我。
我們一行四人到了酒店之後,服務員領着我們到一樓一個包廂內就餐。
包廂門一開,那個男人就那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姿態閒適,手裡把玩着銀質香菸,面前是一份類似合同的文件。
站到他面前這一刻,我終於知道他最後跟我說“這是第三次”的含義。
第一次,我在他面前提起肖全。
第二次,我爲柳東求情。
第三次,我爲李浩跟他翻臉。
如果我猜錯了,那就是我自作多情。
無所謂了。
看我落座在門口,我媽和我弟都用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目光看着我。
我只好起身走到金慕淵身邊的座位。
氣氛其實挺尷尬。
因爲他不說話,大家也沒人說話。
特別徐來只能站在門口,他根本無法加入我們的午餐行列。
於是,在這沉默無聲的包廂裡,我弟率先開口了。
他一開口我就想掐死他。
他說,“姐夫!你太牛逼了!花了多少錢買的這山?”
金慕淵擡頭看了眼他,修長的指點了點面前的文件,然後玻璃圓盤一轉,那份文件就轉到了我弟面前。
我弟興沖沖的用手滑着一行一行往下找價格。
然後,手指一頓,驚恐的捂着嘴讓我媽看。
我媽輕聲問,“怎麼了?應該很貴的....”
然後我媽看完也傻眼了,捂住嘴說不出話。
好了,你們不用同時做出捂嘴的動作也沒人懷疑你倆不是親母子。
我媽用眼神示意我去看。
我耐不住好奇心,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其實,從洛神山上回來我就想着找金慕淵說清楚,就算說出那段痛心疾首的過去,我也認了。
因爲,我不希望我和他之間存在諸多誤會。
光要保住自己的命已經很不容易了。
爲什麼還要花費額外的時間和精力互相猜忌呢。
我是真的累了。
當我看清合同上的那個名字時,我也捂住了嘴,壓下了喉嚨口的那聲驚呼。
可是隔了幾秒,我還是沒忍住,我對着金慕淵低吼,“你,你瘋了?!”
他是買下了洛神山。
可是,產權轉讓的名字寫的是蘇燃。
是我。
外間的服務員陸陸續續上菜。
我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這裡坐了多久,是不是餓着肚子在等我們回來。
聽到我朝他低吼,他挑眉看着我問,“怎麼,不想要?”
鬼才想要啊!
誰沒事買下一座山啊!
我剛想反駁他。
腦子裡一道光忽然閃過。
金慕淵他買下這座洛神山。
真的是因爲那個男的嗎。
爲什麼,總讓我覺得是因爲遇到了李浩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呢。
可時間上應該是趕不及的。
“洛神山是所有人祈福的山,金慕淵,你這樣做,就是剝奪了很多人的信仰。”
不論他是爲了什麼原因,我都希望他不要這麼霸道,爲了一己之私,毀了許多人的信仰。
當初,我也是靠着這份信仰堅持下來的。
“哦?剝奪了你的嗎?”他垂下眸子看我,眸光不帶半點起伏。
他還在生氣。
因爲李浩的事。
他在等我示弱,等我向他示好。
可有些事,並不是誰認個錯就算了的。
而如果我在這一刻低頭,以後如果再次遇到這樣的狀況,我還是處於下風。
明明就不是因爲愛。
爲什麼還表現的這麼在意呢。
佔有慾作祟嗎?
“金慕淵,我們吃完飯好好聊聊,好不好?”我輕聲問。
他有一瞬的失神,怔怔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好拉着他的胳膊又輕聲問了句“好不好?”
他說,“好。”
嘴角是彎起的。
我媽一開始還擔心上的菜不合我胃口,後來發現上的菜都是我喜歡的,不由得有些納悶的問我,“這些是提前訂好的?”
我說,“不知道,應該是他訂的。”
“倒沒發現還是個疼人的...”我媽這句話幾乎是自言自語了,可她就坐在我旁邊,聲音一下子傳到我耳朵裡。
我聽着心裡就像流了蜜一樣甜。
中途去洗手間吐了一次,回來後還能吃下東西,因爲我媽不停地夾菜給我,我也不好放在那不管,盡力壓着難受的感覺把肚子裡裝了個七分飽。
吃完飯,我媽和我弟回到各自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