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人啊!你們怎麼打人啊?!”
“沒事...沒事....”
我聽到姑媽驚懼的聲音,伴着她男人的悶哼聲。
門外的聲音嘈雜中透着股陌生的危險,漸漸向我的房間逼近。
我屏氣站在房門後面,又怕門被踹開會不小心打到我的肚子,又快步移動步伐走到窗邊。
以我現在的身子骨,我翻不出去,更何況外面還下着雨。
我的手剛放在窗戶邊框,門就被踹開了。
看到門外的人時。
我的心跳都暫停了。
我以爲找到我的人是金慕淵。
可是不是。
來人一共五個,全部戴着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大口罩。
從看到他們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們不是金慕淵派來的。
金慕淵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帶着理所當然的霸道,強勢的闖入別人的領土。
而不是,面前這些藏在黑色帽檐下,藏在口罩下的亡命徒。
藉着門口的燈光,他們很輕易地發現了我,隨後我看到帶頭的男人壓低聲音說,“帶走。”
他們身後是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抽搐的姑媽的男人,以及趴在地上查看男人傷勢的姑媽。
看到我被人發現,姑媽拼着從人羣裡擠進來問我,“認識嗎?!”
她在關心我。
我知道。
我還知道。
我逃不掉。
我還知道。
只要我敢跑,對方就能要挾姑媽和她男人,威脅我就範。
我輕輕點頭,壓住發抖的嘴脣說,“沒事,認識的。”
我聽到領頭的男人嗤笑了一聲。
他應該沒想到,自己要來綁架的女人是個慫包吧。
我現在特別怕死。
可我更怕的是我的孩子會死。
我不敢死,也不能死。
他隔着距離看我完全束手就擒的姿態,就說,“三子,去。”
立馬有個男人把我拉了出來,他扯着我的力道實在太大,我可以清晰地聽到手臂骨頭清脆的響聲。
我咬着脣沒有喊出聲。
經過姑媽跟前時,我把手上的戒指拔下來丟在她懷裡。
我說,“謝謝你的照顧。”
姑媽含着淚看向我。
她看出來這不妙的氛圍了。
那她應該知道要去找誰。
只要找到李浩,他一定能看得懂這枚戒指的意思。
我可以感覺到。
我快要死了。
陰冷的氣息包圍着我,呼吸不暢。
我死死咬住脣,身體止不住顫抖。
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
我後悔了。
我有多麼期望,金慕淵的出現。
五個男人帶着我往外面走,有人給我披上雨衣,有人把我兩隻手腕包括五根手指全都綁在一起,嘴上也封了膠帶,又給我戴上黑色大口罩。
一出旅館門,他們就把我的雨衣帽拉了下來,徹底蓋住我的視線。
因爲靠近海邊,剛出來身體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冷風把雨送到雨衣上,像打在左心房,撲通撲通,又冷又疼。
幾個人把我控制在中間,身邊兩個人託着我的手臂,看似拉着實則拖着我走。
地上的沙土又軟又鬆,輕輕踩下去就是一個又一個深深的腳印。
然後幾個人推着我上了一輛麪包車,在車裡他們還是沒有讓我脫下雨衣。
車子剛開動,先前的男人就猛地喊了聲,“熄火!”
車子熄火,車廂內一片黑暗。
緊接着,前方出現開大燈的車子。
駕駛座的一個男人說,“應該是遊客吧...”
他剛說完,就被一開始說話的男人打了一巴掌,“蠢貨!閉嘴!這麼晚又是下雨天,哪個傻逼來這裡游泳!”
我忍不住擡頭看向擋風玻璃外的那輛車。
就好像潛意識裡,覺得。
那輛車裡會走出來金慕淵一樣。
緊接着,前面的車關了燈。
又等了幾秒,靜滯的空間裡,所有人都覺得時間難熬,駕駛座的男人又問,“哥,現在走不走?”
“走個幾把!給老子閉嘴!”
他話音剛落,外面車窗就被人敲響。
我可以感受到整個車廂劍拔弩張蓄勢待發的緊張氣氛,他們每個人都把手放在懷裡。
我有些後怕地掐着掌心。
他們都有槍或者刀。
他們都是拿錢辦事的亡命徒。
坐在窗邊的是領頭的那個男人,他摘掉帽子和口罩,理了理頭髮後,慢動作打開車窗,神情自在的給自己點了個煙,問,“有事?”
窗外的男人看了眼他,又伸長脖子往車廂裡看了看,笑了笑說,“不等雨停了再走?”
明明是寒暄的語氣,卻莫名帶着股質問的味道。
我不認識這個男人,可總覺得這股說話的語氣莫名熟悉。
領頭的男人笑了笑,“過來放個炮而已,回去還要伺候老婆孩子呢,呵呵。”
他一笑,整個車廂都在笑。
銀蕩的,難聽的笑聲。
聲音刺在耳朵裡,讓我渾身雞皮都在倒立。
這是開戰前的試探。
只要一方再進一軍。
那麼,接下來就是槍林彈雨,你死我活。
窗外的男人輕笑一聲,隨後看了眼車廂就轉身走了。
看得出來,他只是過來試探試探。
“哥,什麼人啊?”駕駛座的男人問。
領頭的男人把煙扔出窗外,“不知道,看樣子不是好惹的,他只是個跑腿的,看身體素質起碼是個十五年以上的練家子。”
“幹!這麼厲害!”
領頭的男人朝窗外吐了口痰,“這還只是個跑腿的,別管了,開車吧。”
車子里加我一共坐了六個人,一開始還可以看到外面的窗戶都蒙了一層霧,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等到車子開了起來,經過先前那輛車時,靠窗的男人放下車窗,朝外面看了一眼。
我離得不遠,可只能看到黑夜裡一個模糊的車身輪廓。
車窗被關上,靠窗的男人哼笑了一聲。
可能是成功綁到我,他們心情都很不錯。
駕駛座的男人就問,“哥,你笑什麼?”
靠窗的男人又上前拍了他一巴掌,“笑你個幾把,給老子專心開車!”
等到車子開到大路上的時候,他才重新戴上帽子口罩,有些疑惑地問,“榕市沒聽說哪家大人物稱呼叫爺的吧?”
我身子一僵,瞪直了眼睛看向他。
他,他說什麼?
我死死掐着掌心,忍不住扭頭看向車後窗。
一片漆黑。
什麼都看不到。
有人附和,“沒聽過,現在誰還叫這麼俗的稱呼啊!”
領頭的男人回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俗?我估計整個榕市都沒人敢這麼張狂....剛剛那個跑腿的回去就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爺....”
是金慕淵。
他說的是金慕淵!
是金慕淵來找我了!
我嗚嗚的流眼淚,掙扎着想起身。
手上被膠帶纏的極疼,我大力扭動幾下,手腕就是一片青紫。
“幹什麼!動什麼!都到車上了瞎費什麼力!”身邊坐着的兩個男人看我來回動,揭開我的雨衣就打了我一巴掌。
我被這一巴掌差點打暈過去。
臉上火辣辣的,像被打出血一樣,又刺又疼。
口腔內壁不小心被牙齒撞到,滿嘴的血。
我朝他們搖搖頭,張口說出來的話只剩嗚嗚。
男人看我這個樣子,皺着眉滿臉的不耐煩,“想說話?等到了地方再說,煩死了!”
左手邊的男人有些責怪的意思說,“你打她做什麼,沒看到懷着孩子啊。”
說完他就把我的腦袋轉過去,用手使勁擡着我的下巴說,“就這個姿勢,看着都能硬啊哈哈哈...”
掐着下巴的那隻手又冰又涼,凍得我直哆嗦。
看他還想順着脖子往下摸,我用腦袋狠狠撞到他臉上。
他吃痛的瞪了我一眼,“媽的!”
擡手又在我臉上落下一個巴掌。
我死死瞪着他。
“行了,三子,別折騰她。”靠窗的領頭的男人說,“你們要喜歡,到那邊問問,說實話,孕婦還真沒搞過...”
車廂內爆笑。
聲音又銀蕩,又猥瑣。
我身體止不住發抖,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我感覺整顆心臟都在往下掉。
墜落在無盡深淵。
臉上好疼。
手也疼。
心裡更疼。
太疼了。
金慕淵。
我後悔了。
車子一路飛奔疾馳,足足開了三個多小時纔開到一個地方。
雨停了。
已經是半夜一點。
地面還是一片泥濘。
兩個男人架着我下車。
我一路上都崩着神經,加上坐了太久,小腿都有些發軟。
剛下車那一刻,我就忍不住撲倒在地。
幸好身後兩個男人一直拽着我的胳膊,不然,我這一下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其中一個說,“這孕婦是不是不行了啊。”
領頭的男人呵斥道,“囉嗦什麼,帶進去拿錢!”
“好好好....”
我擡頭看向夜幕裡的前方。
一處破敗的倉庫。
漆黑的夜裡,我實在無法判斷自己身在何處。
身邊幾個人拿出了手電筒,兩個人架着我往裡走。
身邊的幾個男人在下車的時候,就全部摘下了口罩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他們身高都差不離,長得都是很普通的臉,只有那雙眼睛,同樣的陰狠毒辣。
看向我的目光,帶着嗜血的光芒。
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麼。
可我預感到。
我好像快死了。
這些亡命之徒,不在意被我看到長相。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
死人不會走漏風聲。
而那個死人。
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