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光亮的屋子裡,一旦沒有人,整個房間就顯得死氣沉沉。
我坐在漫到脖頸的泳池裡,身體凍得發僵,臉色發紫,呼吸困難。
近十月底的天氣漸冷。
門沒有關上,只要有一點風吹過來,都能讓我忍不住渾身發抖打了個冷顫。
臉上還是疼,手腕也疼,渾身都疼。
可是身體再冷再痛,也比不上精神上的痛苦折磨。
我聽到對面房間裡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像受到不堪承受的虐待一樣,發出一連聲痛苦的悲鳴。
我的眼淚再次無聲落了下來。
這不是肖全。
這是魔鬼。
我聽到對面的女人苦苦哀求,“不要啊!我那麼愛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肖全知道金慕淵的軟肋。
他知道金慕淵不能觸碰的底線。
現在,他不止觸碰了,還用最噁心的方式去觸碰了!
“愛我?!秦安雅,真想讓金慕淵待會看看你在我身下是什麼樣的浪蕩樣!...”
“啊——!!求,求你....不要....!”
耳邊聽着秦安雅一聲聲的痛哭,我忍不住咬着脣壓下懼意大喊,“肖全!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麼!你瘋了!”
迴應我的是一陣更大的響聲。
然後我聽到秦安雅有氣無力地說,“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不要這樣,對我....你根本不愛我....”
肖全的聲音,諷刺地,嘲笑地,“呵呵,愛?你怎麼這麼單純,我們在一起時,我有說過一句喜歡你嗎?”
秦安雅絕望地咆哮着問,“那你,爲什麼,要和我在一起....?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曾經,參加完肖全和秦安雅的婚禮後,我打過電話問過肖全。
他當時的回答是,“她爲什麼跟我結婚?是我去求婚的,忘了說,我跟秦安雅談了一年。”
他從兩年前就開始謀劃。
謀劃着要擊垮金慕淵。
耳邊聽到他嗤笑了一聲,諷意頓現,“我是答謝你把我從金慕淵手裡救了啊,感謝你讓我能活着報復他....”
這個世界太殘忍了。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秦安雅一直是個無辜的局外人。
卻被我的臆想,硬生生成了我的假想敵。
她喜歡肖全,她愛肖全。
我直到此刻才發現,她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高貴矜持,她也有滿腔的熱情和濃烈的愛意,她也有着敢愛敢恨的性格,以至於在結婚典禮上,看到那張肖全和我的照片時,她才做出和平時身份不符的行爲,衝動的跳下海。
她太在意這段愛情。
卻不知,到頭來。
所付出的一切,維持這麼久的一段關係。
到最後淪落爲成全肖全的一個幌子。
她是金慕淵不能觸碰的底線,金慕淵愛她,可她並不愛金慕淵啊,她只是單純的愛着肖全,想和肖全結婚。
這樣簡單。
她是這樣簡單,而又實實在在的無辜的局外人。
而我,又做了什麼呢。
我突然發現,這一路過來,我所有的行爲都幼稚的可笑。
我像個沒事就發瘋的精神病患者,遇到她就開始產生無數敵意。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肖全!”我拼進力氣嘶吼着,“你這樣的行爲和畜生有什麼兩樣!!”
門被砰的一聲撞開。
我聽到他帶着怒意的腳步聲飛快地走到我跟前,然後一把按住我的下巴,說,“畜生?蘇燃,最沒有權利說這句話的人是你!你對得起我嗎?!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嗎?!!”
他只圍着條白色浴巾,身上傳來那種特有的氣味,讓我忍不住想幹嘔。
金慕淵每次圍着浴巾時,給人的感覺就是霸道狂野,性感魅惑。
可在肖全身上,我無端就覺得噁心。
他指腹的溫度是熱的,一貼上來,瞬間就消融在我冰冷的皮膚下。
掐着我的那隻手讓我覺得噁心得反胃,我想避開,可是渾身都動不了。
我笑了,眼淚順着臉頰流到他的手指上,接着滴落到池面。
我說,“對,是我對不起你,不如,你乾脆一點,直接殺了我好了。”
他胸前全部都是被指甲抓出來的一道道的紅痕。
我可以想象到秦安雅是多麼絕望而又無力的在他身上落下這些傷口。
“呵呵,蘇燃,你知道的,我怎麼可能捨得殺你。”他笑着,臉上是我不曾見過的狠辣,“等他來了,我一定要讓他嚐嚐生不如死的味道!”
我抖着脣笑了,“你,失算了,肖全,就算我和孩子都死了,你也威脅不到金慕淵!”
肖全哈哈大笑着。
“蘇燃,我可以讓你好好看看,睜大眼睛看着金慕淵是怎麼生不如死的...”
他說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咬着牙渾身凍得直哆嗦。
他爲什麼那麼篤定地說金慕淵過來就會生不如死呢。
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金慕淵。
但我知道,金慕淵是一定會過來的。
一是因爲秦安雅在這。
二是因爲我。
二選一嗎。
金慕淵,你會選誰。
我微微閉上眼,溫熱的淚從臉龐滾落下來。
十月二十號,中午十二點十二分。
林歡送我的手錶即便浸泡在水池裡,我還是可以看得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已經在冰冷的水池裡浸泡了整整兩個小時。
肖全安排兩個人給我換了個姿勢。
面朝房門。
我看到對面大開的房門裡,地上躺着個女人,赤身裸體的女人。
身上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跡,大片大片的,遠遠看着觸目驚心。
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後來肖全進去,使勁掐了她一把,我才聽到她虛弱的叫喚。
輕的像貓叫一樣。
“肖全,你怎麼變成了這樣,她難道不是最無辜的嗎?你爲什麼...”我忍不住閉上眼不想再看。
肖全冷冷地站在門口朝我說,“無辜?從金慕淵對她好那一刻,她就不是個無辜的人!”
地上的秦安雅突然有了反應,她慢慢擡頭看向我,隔着很長的距離,我聽到她自嘲地笑了。
她說,“肖全,你,爲了她,報復我?”
肖全在門口中間放了把凳子,然後坐了下來。
他只穿着褲子,上身一片赤裸,不知道是故意露出那些痕跡來刺激秦安雅還是金慕淵。
他手裡把玩着一把刀,聽到秦安雅的話時冷哼一聲,“不是報復你!是報復金慕淵!!”
秦安雅悲涼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可笑,了....”
“你笑什麼?!”肖全沉着臉問。
秦安雅還是在笑,笑聲太大引發陣陣咳嗽,可她還是不管不顧地笑着,“哈哈,哈,你,因爲她,報復金慕淵,所以,傷害我....你太,可笑了...”
這樣的秦安雅。
我第一次見她時,是在金慕淵的住所裡。
她一身華衣坐在那,宛若玉蘭,高貴典雅,氣質如蘭。
兩年後的今天。
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她就躺在離我十米之外的地上。
赤身裸體,身上佈滿了傷痕。
痛苦的蜷曲着。
那張好看的鵝蛋臉爬滿了眼淚,她說,“肖全,你會後悔。”
我不知道。
爲什麼,他們說話都那麼地篤定。
就好像每個人都知道些什麼。
只有我。
什麼都不知道。
只有我,凍得說不出話來。
我心裡一邊盼望金慕淵過來。
另一邊,希望他不要過來。
後來的後來。
每每回想起這一天時。
我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的在想。
如果,時光可以倒退。
兩年前我沒有遇到金慕淵。
我會不會和肖全幸福的牽手一生。
答案是,不會。
肖全慣會僞裝。
金慕淵不屑僞裝,他從來都是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從不屑去做畏畏縮縮的事情。
肖全說我對不起他。
沒錯。
我背叛了我們的愛情。
金慕淵闖入我生命裡那一刻。
我就知道。
我的未來就要因他而亂了。
肖全當着我們的面接了個電話,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金慕淵特有的低沉嗓音,“我到了。”
聽到聲音那一刻,我就忍不住哭出了聲。
金慕淵。
他來了。
肖全冷冷看了我一眼,隨後對着手機說,“一個人上來,不要耍花樣,我這邊到處都是眼線,只要看到第二個人,你知道的,你言行不一致,我也可以。”
金慕淵那頭沒有說話,直接掛斷了。
一個人上來?
那不就是專程送過來,讓肖全處置的意思?
這是場不公平的交易。
我忍不住渾身發抖,“肖全,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們不會是這樣....”
他披了件外套出來,看着我說,“蘇燃,我有想放棄的,我那天給你打電話,而你呢忙着和他親親我我,幾天後不聲不響地就飛了巴黎。”
我身子一頓,腦子裡乍然想起那天的情景。
試衣間裡的吻,肖全的電話。
這是天命嗎。
我搖搖頭想反駁,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又說,“我在機場的時候看到你一個人躲在那哭,你明明就不幸福啊,爲什麼呢,你爲什麼要勉強自己呢,我和秦安雅在一起,你不就能幸福了嗎,爲什麼還要哭呢?”
什麼意思。
他到底在說什麼。
“既然大家都不幸福,那就一起同歸於盡吧。”他笑着說。
是了。
我終於聽明白了。
從頭到尾。
他就沒想過要讓我們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