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好。”我連忙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
他往我碗裡丟了一隻螃蟹,轉而又和阿彪還有另外一位w區的兄弟聊了起來。他的語氣聽上去依舊歡快,似乎並沒有任何心事一般,時而談到興起處還放聲大笑,彷彿十分開懷的樣子。
我的面前放了一瓶開封后的啤酒,我自顧自倒了一杯,阿彪見狀說:“嫂子,別一個人喝,來,我們一起喝。”
“叫我寶兒吧,別叫我嫂子了,你們的嫂子另有其人。”我笑着說道,儘管心裡陰鬱,卻儘量不想表現出任何情緒。
“叫她寶兒,人家不願意做你們嫂子,別總勉強人家。”杜一諾高聲說道,語氣裡有了一絲絲的慍怒。
我笑了笑,我說:“說的什麼話,有種你真娶了我,我也就認了。”
“你信不信有一天,我會真娶了你?”杜一諾見我挑釁他,轉身狠狠捏着我的下巴,問道。
“好啊,我等着,不要等我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太,那時候你想娶我,我也沒有心思想嫁了。”我開玩笑地調侃道。
杜一諾又一次誇張地大笑起來,他伸過手來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臉上狠狠親了我一口。
阿彪和那一個小弟笑了起來,杜一諾忽然問阿彪:“阿彪,我們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懷疑過我嗎?”
阿彪斬釘截鐵地說:“沒有,我相信你,比相信我爸媽還要多。”
“小虎,你呢?”杜一諾又問那一位兄弟。
他笑了笑,給杜一諾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杯酒,然後說:“兄弟交朋友,從不來那一套虛的。這個人我認定了就是認定了,就算辜負我我也認了。凡是認定的事,我不愛改變。我們雖然接觸不多,但是老大你和阿彪的爲人,我絕對信得過。”
他們兩響亮地碰了一杯酒,杜一諾扭頭又問我:“那麼,你呢?我的小娘子?”
他最後一句話當然是戲言,怪腔怪調引來了兩位小弟的哈哈大笑,我看出了杜一諾話裡的深意。
他一句話沒挑破,卻彷彿懂我心裡所有的所思所想。
我沉思了一小會兒,緊接着搖了搖頭說:“現在,我有些不確定了。”
我的一句話讓杜一諾的兩位小弟變了臉,尤其是阿彪,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從他眼神裡,我看得出來,對杜一諾的否定便是對他的否定,我這一句話,幾乎惹毛了阿彪。
“哦?”杜一諾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對我說,“那麼,我敬你一杯。”
“爲什麼敬我?”我問道。
“敬你對我的不信任。”他微微一笑,隨後面色一沉,喝下了整整一杯酒。
我自然也一杯空,我拿起酒瓶給他和我同時斟滿,我說:“那麼,我也敬你一杯酒吧。”
“這一杯酒,莫非爲了告別?”杜一諾看着我,眼神裡閃爍着無數複雜的情愫。
“呵呵。”我苦笑了一下,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杜一諾啊杜一諾,你明明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麼,爲什麼卻不能對我直言不諱呢?有時候太懂一個人,也是一種負累。
“懂我的人,何須解釋。”杜一諾又一次和我響亮地碰在了一起,就這麼一句話,似乎就算是他給出的所有回答。
我也仰頭喝完了杯中的酒,阿彪和小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我們這樣,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杜一諾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我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浩辰”兩個字,我以爲是轉機來了,心裡不由得默默一喜。
杜一諾接起了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只聽到杜一諾說了一句:“哦,保重,後會無期。”
隨後,杜一諾掛掉了電話。
“老大,怎麼了?誰打過來的?”阿彪疑惑地問道。
“我們這兩個月的努力又泡湯了,浩辰臨陣退縮了,不再願意和我們合作。”杜一諾冷冷地說道。
我看到阿彪和小虎的臉上皆是一滯,阿彪問:“怎麼會這樣?浩辰不是和你關係很好嗎?他怎麼會忽然變卦?明明之前答應的好好的,現在我們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這麼一弄,兄弟們怎麼受得了?”
“我一直太注重感情了,浩辰說得對,做生意歸做生意,江湖歸江湖,君子協議對於生意人一點用處都沒有,關鍵時候,還是得落到紙上。”杜一諾似乎有感而發地來了這麼一句,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煙盒,一打開,裡面空的,他隨後把煙盒往外一扔,悻悻地罵了一句“媽的!”
我默默地遞了一根菸給他,他見是女士香菸,直接丟給了我,阿彪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香菸給杜一諾點上,問道:“老大,現在究竟什麼意思?兄弟愚鈍,不是很明白。”
“意思很簡單,接下來大家可以解散了,你們都要失業了,我養不起大家了。”杜一諾猛吸了一口香菸,聲音寡淡地說道。
“老大,我還是沒明白……”阿彪丈二摸不着頭腦地看着杜一諾,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哎喲你看我這腦袋!我終於明白過來了,咱們籌辦的這件事最關鍵的一環就是浩辰,要是他現在不合作,咱們白籌辦了,一切都是一場空啊。”
我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但同時也明白這件事一定後果很嚴重,杜一諾的手一直在微微地抖,任憑他再怎麼強大,他終究只有二十來歲而已。有些事情,他依舊面對不了。
“現在明白了?”杜一諾苦笑道,“浩辰啊浩辰,真是沒想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呵呵。”
我從杜一諾的話裡聽出了無限的無奈,卻又並不知道究竟到底是因爲什麼,心裡免不了乾着急,卻又不好多嘴。
“老大,那我們怎麼辦?”阿彪焦急地問道,“這件事兄弟們都籌錢了,這要是就這麼黃了,這……這麼一大筆錢……”
阿彪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旁邊有我和小虎的關係。杜一諾悻悻地笑了笑,淡淡地說:“沒事,天塌下來,我頂着。來,繼續喝酒。”
“快別喝了,都火燒眉毛了都。”阿彪卻按捺不住了起來,又說,“我這些年總共就存了那麼10萬塊錢,還問家裡又湊了10萬,這要是……”
“你他媽剛纔不還說相信我嗎?”這一次,杜一諾徹底怒了,他看着阿彪,忍不住地吼了一聲。
阿彪被鎮住了,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小虎見這樣的情況,立馬起身說:“那什麼,我女朋友發信息來說她發燒了,我回家看看去,你們先聊,明天我再過來。”
小虎走後,空氣彷彿一下凝固了,我們三個人不言不語地坐在桌上,杜一諾一直拿着手機在發送信息給誰,我看不到內容,也不好妄作猜測。但是我猜想,他應該是在想什麼辦法。
過了好一會兒,他生氣地把手機扔在了桌上,然後伸手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腦袋。
“老大,到底什麼情況,你快說啊。”阿彪急了起來。
“事情不妙,你們放心吧,就算這件事黃了,兄弟們湊的錢,我會一一給你們補上的。”杜一諾有氣無力地說道。
“到底怎麼了?能和我說說嗎?我在旁邊聽得乾着急。”到這一步,我終於忍不住問了起來。
“貓一直壓迫老鼠,老鼠想要起義,結合了狐狸,狐狸答應幫忙銷贓,老鼠於是鼓起勇氣籌集資金打算冒險單幹一票。要這一票能成,老鼠以後就不用被貓壓迫。一切本來在最關鍵的當口,狐狸反了悔。狐狸如果不接受,老鼠冒險弄來的一批貨就完全砸自己手裡了。現在,懂了嗎?”杜一諾看着我,緩緩地說道。
他大概不可能和我說實情,但是我問了,所以他只能用這麼一個隱喻來說明這一切。我明白,狐狸便是浩辰。
也許,浩辰晚上的所有表現根本不是因爲許小亞,而只不過是因爲不想再承擔這個風險。許小亞,不過是他爆發的導火線罷了。
這一點,或許杜一諾早就意識到了,所以他才強顏歡笑故作輕鬆,他不過一直在等,等着浩辰的轉機。沒想到,卻等來了浩辰最後的叛變。
我吃驚地望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杜一諾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阿彪擔驚受怕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遞給阿彪說:“這卡里還有三十萬,你去取了吧。從今以後咱們不再是兄弟了,多出來的十萬算我給你這麼多年的補償,我知道你在擔心,拿去,然後滾吧。”
他又扭頭看向了我,正當他要說出口的時候,我先說了一句:“不用多說了,我不會滾,也不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