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的沈茉芬“好心”開口了,“你關叔叔不是出差去了嗎,我一個人也怪害怕的,請你陪我住幾天呢!”
“不用了,我家裡還有人在等我。”我冷硬的拒絕了,接着探身去拍司機的肩膀:“你要麼想辦法送我回去,要麼我就在這裡跳車。”
司機沒有說話,倒是沈茉芬也跟着微微起身在不大的車廂里拉住我的手:“歡歡,你別這樣,這樣太危險了。”
我見司機不管我說的話,自顧自的往前開去,我這才發現對一個沈茉芬的僱工發號施令是有多愚蠢。我坐回了座椅上,瞪着沈茉芬:“我不要跟你走,送我回去。”
沈茉芬依舊是好言勸慰,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她沒安好心。
誰知道我今天和她走了,她什麼時候纔會把我放回來。
又有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良心發現了想要認我,而不是有別的蹊蹺。
總而言之,哪怕秦漠在嘗試着能夠讓她不反對他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並不想理她。
我過不去自己那一關。
我不是聖母,我也不在乎別人說我什麼大逆不道,不仁不孝之類的,她扔下我的時候我才那麼大一點,她怎麼忍心呢?
她只不過是擔心我影響到了她改嫁的前途而已。
所以我們早就各走各的路了,不再有什麼瓜葛了。
哪怕她十月懷胎生下我,我對她而言也只不過是一塊肉,而不是她的孩子,否則她不會扔的那麼幹脆。
我看着她,對她下了“最後通牒”:
我的親媽是改嫁了,我的親爸已經死了,我現在是孤兒。我現在的媽媽是梅姨,而且我也有一個很疼愛我的乾爹和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我過得很好,我不管你是有什麼樣的企圖,別再來打擾我。否則,再讓我見到你,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看着沈茉芬逐漸濡溼的眼眶,車速也依舊沒有減速的狀態,我咬牙切齒的說出最後一句話:“你像個神經病一樣的每天跟蹤我,你這也死皮賴臉的樣子,真的很噁心,別逼急了我,我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頓了頓:“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比較衝動,更何況我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
“歡歡,你非要這樣是不是?”
我正在低頭找手機給秦漠打電話的空檔,耳邊響起了沈茉芬略帶哽咽的聲音。
現代人不都是這樣,做壞事的時候心狠手辣,等到之後老了的時候生怕自己下地獄再來假惺惺的說補償,說贖罪。
虛僞得不行。
就在我找到了手機給秦漠打出電話的那一刻,沈茉芬忽然就朝我撲過來要搶我的手機。
還好反應迅速的背對着她繼續撥號,眼看着屏幕上的“正在呼叫”,這一刻我是覺得時間那麼那麼慢。
沈茉芬來勢洶洶的扒住我的後背來搶我的手機,她的手指甲是新做的,不小心劃過了我的脖頸,割得我生疼。她的手是冰涼的,手指卻十分有力。
我弓着身子把手機往懷裡塞,她卻不依不饒的上來拉扯我的頭髮,車內的空間不大,我們兩個撕扯得不像個樣子。
“你是潑婦嗎!”我一把推開了沈茉芬,朝她吼道:“我們還在車上呢!你不怕出事嗎?”
她眼中忽然閃過了得意的神色:“怎麼,怕了吧,我就知道我的乖女兒還是聽我的話的,你就先不要給家裡打電話,你就悄悄的陪我住幾天?”她伸手來撫摸我剛剛在爭奪過程中不小心被劃破一絲傷痕的脖子,她的手指冰涼,柔軟,在我的脖子上停留,更讓我感覺她的手是骷髏的白骨手指一樣。
我沒有說話,因爲我懶得理她。
手機終於接通了,裡面傳來秦漠微弱的聲音:“歡歡?怎麼了,我剛剛在開會,怎麼打了電話你又不說話?打錯了嗎?”
我這纔回過神來把手機放在耳邊:“我被沈茉芬綁架了,她把我騙上了車現在往城西去,我們上了高架......”
“啪!”
我話音未落,就被沈茉芬一個清脆,響亮,大力的一個耳光給扇懵了。
臉頰在一瞬間就發麻,耳朵裡也都是“嗡嗡嗡”的聲響,配合着車子迅速行動的雜音讓我的聽覺幾乎是一片混亂。眼淚已經先於痛感神經反應過來了,我的眼淚在一瞬間掉落,我卻傻傻的哭不出來,只是紅着眼睛傻瞪着她。
“歡歡?歡歡?你怎麼了?”我的右耳邊傳來秦漠焦急的聲音,左耳卻是來自於地獄的訓斥:“哭什麼?小時候不聽話打你打得還少了?你還是跟以前的一樣的犟脾氣,非得讓人打你你才知道轉彎。”
看着沈茉芬終於回到了記憶裡的那個沈茉芬,我紅着眼睛看着他:“梅姨和我乾爹這麼些年來,重話都不捨得說我一句,你倒好,上來就是一耳光幫我回憶童年。”
“怎麼了歡歡?誰打你了?”秦漠急得不行了。
“待會兒不是在交警大隊就是在第一人民醫院了。”說完,我掛了電話。
我看着沈茉芬氣的發黑的面龐,她因爲生氣,臉上的粉都掉了不少,我沒再說話,而是自顧自的起身從座椅中間擠到了駕駛座旁邊去,好在這輛車是手動擋,我直接伸手去掰檔位。
沈茉芬又是重重的一拳輪在了我的背上:“你想要我們三個陪着你去死嗎!”她一拳一拳的打在我的背上,間或想要拉着我的小腿把我給拉到後座上去。
司機也是個穩重硬朗的中間刀疤臉,起先還能騰出一隻手抵擋住我來搶方向盤一隻手穩住方向,但是他也架不住我出其不意的一腳踩上了他的襠部又順手拿起他的中老年保溫杯狠狠的砸向了他的眼睛。
沈茉芬依舊惡狠狠的帶着咒罵捶打着我,拉扯我的腿,我一腳踹上了她的胸窩,她才消停一會兒。
我搶過了方向盤,司機還捂着眼睛不知道是揉上面還是揉下面,我降了速,混亂中解開了安全帶,再拿起保溫杯,狠狠的砸向了司機右手手指,打開了駕駛座車門,一腳把他踹下了車。
我也沒有系安全帶,拿出了以前和任菲飆車時的狠勁,猛踩油門,想要儘快的下了高架橋,再把棄車而逃。
沈茉芬已經給我不言不語的狠戾給驚得不敢作聲,但是她還是不放過我的來抓我的後背。
“趙之歡!你瘋了嗎!”
我沒有理她,放眼看着前方,尋找着最近的一個可以下高架口的通道。
“好啊趙之歡,你要這樣是吧,那我們孃兒兩,就都別想好過!”她說完,也學着我之前的樣子來搶方向盤,卻被我一個擡手,用右手的手肘給撞到她的肚子,她尖叫了一聲就又縮回到了後座上去。
她蜷縮在後座上,我透過後視鏡看着她哼哼唧唧五官扭曲成一團的樣子,我不禁冷聲說道:“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那個時候你還沒用去上班,每天拿着爸爸寄給你的錢,在村口打牌,你一個女流,怎麼玩的過他們賭桌上混了好幾年的那些大老爺們兒,到後來,欠了胡屠夫好多錢,”
“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欠過別人錢!”
我沒有理她,自顧自的說到:“胡屠夫來家裡要賬時,家裡什麼也沒有,連給人家抵賬的值錢的東西也沒有,眼看着胡屠夫就要動手揍你,你卻把我推出去了,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什麼!我什麼時候欠過別人錢!我從來不賭錢!”
“也許是你成爲貴太太之後你纔不賭錢的吧,”我舔了舔左邊臉頰的口腔,依舊是麻麻的:“你把我推給胡屠夫,你說是做小丫頭給他們肉鋪幫忙也好,還是給他們家兒子做童養媳也好,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你說,反正是個賠錢貨,要怎樣都隨他。”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沈茉芬開始心虛的大聲嚷嚷起來。
“那好吧,就當你沒有說過吧,”我繼續開着車,在規定的行駛速度內把車開到最快。
我從後視鏡內看着呆呆的橫躺在後座上的沈茉芬,我不由得嘆息道:“大人們總以爲很多事情是不值一提的,事實上,很多事情,小孩子是會記一輩子的。”
沈茉芬不說話,我悶悶的說道:“既然這麼不喜歡我,當初何必要生下我呢?既然生了我又不喜歡我,又何必非要把我留在你身邊折磨我呢?”
我看見沈茉芬眨了眨眼,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一顆顆的涌出,在她的眼窩處匯聚成一個小水坑。
估摸着沈茉芬沒有力氣再來同我爭搶什麼了,我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沒有放慢速度。
我在最近的一個出口下了高架橋,慢慢的回了公路上把車停到安全區域內,確認好了不妨礙別人的交通,這才停了車。
下了車以後,沈茉芬依舊是那個呆呆的姿勢縮在後座,委委屈屈的樣子絲毫不像剛纔那個狠命捶打我後背的潑婦。
在車內的角落裡找到了我的手機,收拾好我的包包,我整了整衣服,這才直起身子來,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我扔給她最後一句話作爲今天鬧劇的收場:“再有下次,我絕對不會對你客氣,你小時候怎麼打我的,我就怎麼還回來。”
說完,我轉身就走。
低頭一看手機,滿滿的都是秦漠的未接來電,還有秦漠發來的信息。
原本不想讓秦漠看到我這麼醜這麼狼狽的模樣,可是看到打車軟件裡顯示附近暫無可用車時,還是給秦漠回了個電話。
電話一通,一張口,話語卻嗚咽了。
眼淚又一次的止不住的掉,滿腹的委屈都在一瞬間慢慢破土,剛剛假裝的冷硬與堅強分離崩析。
秦漠在電話裡柔聲安慰我:“你先不要哭,我在去城西的路上了,你是上了高架橋了嗎?那你現在下來了嗎?”
“我下來了,”我看了看路牌,給秦漠報了路名,抽抽噎噎的說了剛剛把沈茉芬和車扔在路邊的事,秦漠在電話那邊安撫我:“你這樣,我看了導航,大約還要三十幾分鍾才能到,我先看看我有沒有熟人在城西那邊,我讓他們先過去接你,你先不要亂跑,如果看到交警了,你就先和交警待在一起,要是沈茉芬再來找你麻煩,你不要理她,他們人少你就跑,人多你就跟他們走,不要傷着自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