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反應過來，身體突然被壓彎，緊接着便是猛烈的碰撞，晃得我差點兒飛起來。
不過還好，在碰撞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我很努力地仰起脖子，這纔看清原來肖一凡正趴在我身上，雙臂緊緊地摟着我，他的背後抵着一塊破碎的大玻璃，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濃稠的鮮血從他黑色的西服裡滲出，慢慢滴到手背。
我不禁倒吸口涼氣，正準備大喊“救命”，可沒還張開嘴，又是一陣猛烈的搖晃，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毫無懸念，當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裡。
只是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會是戴媚。
她剪短了頭髮，眉宇間多了幾分堅毅，恍惚間似乎覺得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面。
在那件事發生之後，我曾在微信上聯繫過她，不過沒有得到迴應，還以爲她一直沒有走出陰影，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好。
我想喊出她的名字，可喉嚨卻莫名發緊，發不出聲，只好滿懷歉意地朝她笑了笑。
戴媚穿着白大褂，也就是說，這裡是陽城人民醫院。
這救護車開得可真夠遠的……
“郝易，你都懷孕十週了，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戴媚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沒有給我留絲毫餘地。
雖然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可親耳聽到婦產科醫生說出來，心口還是感覺一痛。
我無言以對，只能沉默。
“還好，跟你同行的那個人護住了你，否則你這張臉呀，早就毀容了！”戴媚瞪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在牀邊的板凳上，“喝水麼？”
這話鋒轉得太猝不及防，倒是蠻符合她的風格。
我苦笑着點點頭，等到一杯溫水下肚，這才覺得嗓子滑潤多了，於是趕緊問道：“那他怎麼樣了？傷得嚴重嗎？”
“還好是路虎！要是陸風啊，估計人就廢了！”截媚嘆了口氣，“後背被玻璃劃了條三十公分長的大口子！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流了點兒血！”
聽到這話，我暗鬆口氣，還好……
“郝易，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陸啓琛的嗎？”戴媚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心驟然一緊，我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搖了搖頭。
“那……是跟你一塊兒出車禍那男的？”戴媚遲疑片刻，繼續問道。
該怎麼回答？我有些迷茫了。
明天，陸啓琛就要跟別人結婚，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難道要我說我懷了他的孩子？呵呵，我丟不起這個人……
“真是這個男的？”見我沒吭聲，戴媚很驚奇地瞪大眼，“哇噻，你和陸啓琛……動作都挺快的……”
顯然，她把我的沉默當作默認，估且就讓她這麼認爲吧！
“戴媚，這個孩子，我，我不想要！”猶豫半晌，終於鼓足勇氣說出這番話。
既然決定重新來過，那就得徹徹底底斷了跟陸啓琛的牽絆，這個孩子也是一樣。
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戴媚能支持我一把，告訴我隨時可以幫我手術，最好是現在，馬上，那樣就可以不用想太多，也不會有時間來猶豫……
“郝易，你想清楚了嗎？你懷的可是雙胞胎耶！你真捨得嗎？”
“雙胞胎？”我愣住了。
“對呀，兩個胚胎都長得很好呢！連胎心都有了！”戴媚輕抿嘴脣，看我的眼神裡暗含一絲責備。
“也不是人人都能懷得上雙胞胎的！你自己要考慮清楚……”
“雙胞胎？什麼雙胞胎呀！”這時，戴媚身後響起清亮的男音。
心猛地一顫，這個聲音……
“郝易，你懷孕啦？還是雙胞胎？”饒修遠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兜裡，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那陸少知道嗎？”
“知道個屁啊！”戴媚轉頭輕瞪他一眼，“人家明天都要結婚了！何況郝易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得，現在這種狀況，說什麼都是錯，我還是閉嘴好了。
這麼想着，我乾脆閉上眼。
“行啦，你別吵着郝易休息，出去吧！”
是啊，出去吧……心裡默默地祈禱。
事情已經夠亂的了，我不想饒修遠也攪進來瞎摻和。
“請問，郝易是住這間病房嗎？”
肖一凡？
我怔了怔，立馬睜開眼，果然，站在門口的正是他。
並排站在我面前的戴媚和饒修遠一左一右轉身，剛好留下中間的縫隙。
肖一凡見到我，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拔腿便朝我走過來。
他的步履有些蹣跚，小腿似乎不太靈活，動作雖然很不協調，可他也不在乎，還是三腳並兩腳地奔到我身邊。
“郝易，覺得好些了嗎？”肖一凡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我，右手不時擡起又放下，似乎很想摸摸哪兒，可又不敢下手。
完了……我在心裡深深地嘆口氣。
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讓饒修遠知道我懷了陸啓琛的孩子……
“一凡，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儘量用很溫和的語氣說道。
肖一凡愣了愣，眼神閃過一絲驚喜，估計他是沒想到我會突然轉變對他的態度。
“你就是跟郝易一塊兒出車禍的那個人？”這時，戴媚開了口，語氣顯得有些刻薄。
“嗯，對！”肖一凡點點頭，似乎有些詫異，“醫生，你……”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可同樣也是她的朋友！你來這兒之前看清楚了沒？這裡是婦產科！婦產科懂嗎？”
戴媚毫不客氣地發問，弄得肖一凡一臉懵逼。
我趕緊拉了拉戴媚的衣角，試圖阻止她說下去：“戴媚……”
“郝易，你別說話！”戴媚瞪我一眼，順勢甩開我的手，又望向肖一凡，氣呼呼地繼續說道，“郝易現在懷了你的孩子！還是倆！說吧，你想怎麼辦？”
空氣瞬間凝固，我清楚地看到肖一凡的雙目慢慢瞪大，眼神由欣喜逐步轉爲震驚。
“孩，孩子？”
“對呀，你的孩子！”饒修遠幽幽地補充了這麼一句。
我突然發現，他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我，上齒輕咬下脣，目光裡帶着審視的意味。
難道他在懷疑我？
心驟然一緊。
沒錯，戴媚雖然好糊弄，可饒修遠不一定了，更何況從時間上判斷，我懷上孩子的時候應該還和陸啓琛在一起，萬一他去找陸啓琛求證……
“一凡，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懷上！”我轉而看向肖一凡，語帶歉意地說道。
如果他夠聰明，應該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可萬一，他要是不想幫我過這道坎……
“沒關係，懷上就懷上吧，咱們把孩子生下來就是了！”肖一凡突然開了口，笑眯眯地抓住我的手掌，輕輕撫摸，“郝易，我們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我也不想再錯過這次當爸爸的機會！”
“你，你是她前夫？”戴媚突然驚叫出聲。
我差點兒忘了，我跟戴媚講過肖一凡的事情，沒有加鹽添醋，可也描繪的很渣。
果然，戴媚用很複雜的眼神瞪我一眼，悻悻地低聲道：“郝易，真沒想到，你還喜歡吃回頭草啊！”
我有些尷尬，只能笑了笑，沒有回答。
“杜蕾斯，別在這兒耽誤人家小倆口重逢了，你還沒答應我明天的事呢！”饒修遠伸手搭住戴媚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
戴媚臉色驟然一變，她迅速瞟了我一眼，用手肘捅了捅饒修遠的腋窩。
“你好煩吶，出去再說！”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明天我媽和老許也要去，你不給我面子，好歹也給他們個面子唄！我說，喂……”
倆人的爭吵聲漸行漸遠，從剛纔戴媚看我的眼神裡，我立馬反應過來，他們是在說明天出席陸啓琛婚禮的事情。
可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沒有其他人在，我也不用做戲，於是縮回手，視線淡淡地瞟向一旁。
“郝易，你打算要這兩個孩子？”肖一凡輕聲問道。
我冷冷一笑，轉頭回望他，一臉挑釁地回答：“對呀，我的確想留下孩子！孩子是陸啓琛的，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謝謝你剛纔替我解圍，不過也就到此爲止，之前的那些話，就當你沒說過吧！”
就算肖一凡還真的喜歡我，但也絕不可能會接受別人的孩子，還是倆，本來還想激將他一下，可又考慮到他剛救了我的命，還是算了，好說好散吧。
肖一凡皺着眉，臉色比剛纔更蒼白了些，他緊咬着下脣，瞳孔微微有些發散，像是在走神，又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我無心去揣測他更多的想法，因爲我現在面臨的問題，更爲實際且棘手。
這兩個孩子，我到底要還是不要？
終究，還是走進了這個選擇的衚衕裡。
就像戴媚說的那樣，雙胞胎啊，多少難得，可是，孩子一生下來就會沒有父親，我沒有自信能獨自擔當起撫養的重責……
對了，那次意外，我是吃過避孕藥的，那孩子會不會有問題……
諸如此類，種種的問題，讓我頭疼不已。
“郝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當孩子的父親！我，我們復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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