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操場進行體能訓練的路上,江小銘走得急,而鄭喜潢卻走得更急。
在校道上偶有學生會特意回頭,或崇拜或仰慕地看着他們。
由於在北山籃球部中的事蹟,他們在學校也聲名鵲起。
鄭喜潢自然享受着這般禮遇,而江小銘則有些無所適從。
“你要習慣。”留意到江小銘的拘謹後,鄭喜潢便大搖大擺地說道,“咱現在在學校也算是公衆人物啦!”
江小銘聞言,雙頰微微飄紅:“也沒有吧,我倒是覺得挺奇怪的。”
鄭喜潢搖搖頭,裝模作樣地嘆道:“沒辦法,看來,還是我比較有明星範。”
“得了吧,”江小銘失笑,“話說回來,你今天怎麼走得比我還急?”
鄭喜潢難爲情地撓撓頭,乾笑兩聲:“沒……沒有呀,我只是……只是覺得早點去訓練的話,就能早點回家啦!”
江小銘將信將疑地問道:“你確定是因爲這個原因?!”
“當然啦,難不成我還能跟你直說我是爲了去見溫嵐呀!”鄭喜潢脫口而出,而後大搖大擺的身形猛地僵住。
黃昏微微起風。
卻也吹不散他口無遮攔的尷尬。
江小銘嘖嘖作聲地打量着面色漲紅的鄭喜潢,打趣道:“還說是爲了訓練,原來你是爲了到操場偶遇溫嵐呀。你是想跟溫嵐來一出人約黃昏後是吧,真不錯,有想法,夠浪漫。”
鄭喜潢捂着發燙的雙頰,支支吾吾地說道:“哎呀,江小銘你就不要取笑我啦,我……我就是想看看她情緒如何而已,畢竟都說是朋友了,我當然要多關心一下啦!”
江小銘飽含深意地笑道:“不用解釋啦,我懂,我懂。”
鄭喜潢愈發地難堪,連連猛推了江小銘兩把,嚷嚷道:“江小銘,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那麼無賴啦!”
江小銘無辜地攤攤手:“我怎麼就無賴啦,偷偷想念着溫嵐的人可不是我,我看,要說無賴也是說你自己吧。”
鄭喜潢啞然無言,只好悶聲往前走着,雙頰通紅。
跟上鄭喜潢的腳步後,江小銘繼續頗具玩味地說着:“你怎麼就知道溫嵐今天還會去操場的呀,說不定人家已經想通了,不用再去操場排解情緒了呢。”
“碰碰運氣也好嘛……哎呀,不是啦,我去操場主要是爲了訓練啦!”鄭喜潢在江小銘的打趣下愈發地頭腦發脹,連連失言。
江小銘笑得捧腹,頻頻引來鄭喜潢的瞪視。
不過片刻兩人便到了操場,而剛到操場鄭喜潢便探着腦袋四處張望。
溫嵐的身影很快地便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她正單獨坐在操場中央的草坪上。
“溫嵐還真在。”鄭喜潢眼底泛起喜色。
“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啦。”江小銘偷笑着走到跑道邊,做着簡單的熱身運動。
由於臨近新一輪的月考,大部分學生都開始留在教室自習,所以此時跑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而已。
這倒合了江小銘的心意,人少些,跑起來也舒服些。
而就在他在做準備運動的時候,鄭喜潢卻又驚詫地出聲叫嚷道:“江小銘,你看那!”
江小銘順着鄭喜潢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慢慢地朝溫嵐走近。
他一眼就看出,那人是林曉希。
“林曉希,是林曉希,她怎麼會在那?!”鄭喜潢怔怔地問道。
江小銘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她怎麼就不能在那。看起來,她是去找溫嵐的。”
鄭喜潢又問道:“那她爲什麼要去找溫嵐,她不是正在跟溫嵐鬧情緒嗎?”
“她想通了。”江小銘微微笑道。他跟林曉希說過,她應該主動跟溫嵐道歉,看來林曉希確實接受了他的建議。
“你是說溫嵐想通了,還是林曉希想通了?!”鄭喜潢撓撓頭。
“……當然是林曉希想通了,你沒看到她主動去找溫嵐了嗎。我看,你現在只能老老實實地跟我一起訓練了,我們別去打擾她們。”江小銘正色道。
鄭喜潢嘀咕着點點頭:“那好吧。”
一步一步地走近,林曉希深吸口氣,輕聲叫喚道:“小嵐。”
溫嵐聞言一怔,而後連忙起身,拍了拍校褲上的草屑,拘束地打着招呼:“曉希,你來了。”
林曉希點點頭。
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間頓感尷尬。
“要不,我們坐着聊聊?”溫嵐小心翼翼地問道。
“好。”
兩人席地而坐。
在又經歷了一段短暫而尷尬的沉默後,仍是溫嵐先開口問道:“曉希,你怎麼突然約我到操場見面呢?”
林曉希又點點頭:“因爲有些話想跟你說。”
“你想說什麼呢?”
“是關於這段時間的事。”
聞言,溫嵐不禁愈發地緊張起來,如坐鍼氈地揪緊自己的校服下襬。
微風拂動着她們的髮尾。
溫嵐能夠清晰地聞到林曉希身上那熟悉的味道,香香的,淡淡的。
“關於這段時間的事,我想跟你說……”
溫嵐當即在腦海中設想出無數的結果。
這段時間,林曉希對她的疏遠與冷淡都在她腦海中浮現,那些片段直接編織成了她所擔心的最壞的結果。
如果林曉希當真揚言要跟她徹底斷了關係,那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想跟你說,對不起,是我的錯。”彆扭半天后,林曉希終於將抱歉說出口。
溫嵐怔住。
林曉希喃喃說道:“關於你哥的事情,我不該遷怒到你的頭上來,你是無辜的。是我的錯,我過於意氣用事,又很幼稚,所以這段時間我纔會故意地疏遠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卻一直都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還無知地去傷害你,現在想起來,我真的很想狠狠地抽自己一記耳光……”
溫嵐轉頭看着林曉希,微微顫抖着,問道:“曉希,你……”
“先讓我說完吧,”林曉希將頭埋進膝蓋,低聲說道,“江小銘說得沒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應該用盡我所有的力氣來珍惜你、保護你。而我卻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疏遠你,傷害你,甚至還打算離開你。小嵐,我對不起你。”
說到最後,林曉希開始哽咽。
溫嵐渾身僵滯。
林曉希所說的這番話,遠遠超乎她的預料。
在這段友情裡,她始終都在扮演着謙讓者乃至弱者的身份,而林曉希則是理所應當地高高在上。她不介意林曉希對她指手畫腳,也不介意林曉希在她面前氣勢凌人,因爲她也把林曉希視作最好的朋友。
但在現在,林曉希卻不可思議地向她低頭道歉。
如此高高在上的林曉希,竟然跟她低頭道歉。
她一時不知所措。
她甚至開始懷疑起眼前的場景是否只是她的幻想。
但眼前的林曉希卻如此真實,她的模樣,她的聲音,她的呼吸,都如此地真實。
她眼前確確實實就是林曉希呀。
溫嵐顫抖着伸出手,輕輕地覆在林曉希的肩膀上。
林曉希的身體有如觸電般,猛地一陣抖動。
“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你深愛着球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溫嵐柔柔地輕笑着。
林曉希微微擡起頭,眼底噙着淚:“小嵐,你願意原諒我嗎?”
溫嵐苦笑道:“我又沒有責怪過你,哪來的原諒之說。”
林曉希怔怔地問道:“我這樣對你,你怎麼可能沒有責怪過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怎麼忍心責怪你。”
聞言,一陣酸楚涌上心頭,林曉希的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滾落着。
而下一秒,林曉希便側過身擁住溫嵐,顫聲道:“小嵐,我再也不那樣對你了,對不起……”
溫嵐將頭埋在林曉希的肩上,眼裡淚花閃爍,這些日子的委屈與難過,盡數隨着情緒的排解而從眼眶傾瀉而出。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在她們身後的跑道上,鄭喜潢與江小銘正在練習着折返跑。
停下訓練,鄭喜潢氣喘吁吁地問道:“江小銘,你說,她們這樣算是和好了嗎?”
江小銘也喘着粗氣,朝她們相擁的背影看了一眼,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那是當然。
她們就有如我們。
那你說,我們會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