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山?
利廣第二天就向尚隆告辭走了。
尚隆在知道我和阿驁是雙胞胎之後,就找了畫師來,以我爲參照,畫了阿驁的畫像。然後通令全國懸賞尋人。
我等着他把這些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本來還是想告辭去戴國,但卻被尚隆留住,說萬一他們找到了阿驁,卻找不到我就不太好辦了。我想想也是,正在爲難的時候,青龍主動現身出來,跟我說他可以一個人去戴國找阿驁,這樣就不會有什麼衝突了,而且他一個人的話,效率應該會比帶着我更高。
我撇了撇脣,“聽來我就像個累贅。”
青龍這次倒沒有直接打擊我,只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和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你是我的主人,自然有我認可的地方。”
雖然還是對他說這種話的口氣有點不滿,不過目前來說,的確也沒有更好的安排了。於是只能讓青龍去戴國找阿驁,而我留在雁國等消息。
尚隆向我保證說,除非阿驁不在雁國,否則一個月之內絕對可以幫我找出來。若一個月之後,這邊沒有消息,青龍也找不到阿驁的行蹤,那八成阿驁就應該沒有過來了。他也答應我,到時若我想回蓬萊去,便讓六太送我回去。
於是我便安心留在玄英宮。
也許是尚隆發過話了吧,那天之後,侍女們對我的穿着打扮便沒有再多加過問,也沒有限制我的活動範圍,整個玄英宮都任我來去自由。
那天晚上我散步時經過一個露臺,稍停了一下。
從雲海之上吹來飽含潮味的風,一望無際的海浪在露臺下捲起層層波濤。我從欄杆探出身去,看着雲海之下的燈光。和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感覺一樣,覺得那些搖曳的燈光就像是星海,閃爍着誘人的光芒。
我忍不住向着那些光,伸出手去。
然後就想起了那人。
當日站在託利斯坦的艦橋上,遙遙看着外面的星光時,那人曾經摟着我,輕笑着問:“漂亮嗎?想把它們握在手中嗎?”
想把整個宇宙都握在手中的人,絕不止萊茵哈特一個呢。
但是那個人……
有眼淚滑出來,滴在我自己伸出的手上,然後掉進了下面的雲海。
“漂亮嗎?”
有人在我身後問。
我一驚,連忙抹了把眼淚,轉過身來。看到尚隆坐在後面不遠處的亭子裡,端着一杯酒,向我舉了一下杯。
我笑了笑,走過去:“延王陛下什麼時候來的?”
“很久了呢。”他笑了笑,“只是歐陽小姐太專注,沒看到我而已。在想什麼呢?”
我靜了一會才輕輕答:“……一個故人罷了。”
“那倒巧,我也正好在想一些故人呢。”尚隆指指身邊的凳子,“坐下來喝一杯?”
“好。”我坐下來,接過尚隆遞過的酒。“延王陛下在想什麼人?”
“很多啊。”他輕輕地笑,“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可是活了五百多年的老頭子了呀。”
“這種話真不像是你自己會說出來的。”
“對啊,一般都是六太的臺詞呢。不過今天他不在嘛,只好自己來說了。”尚隆笑了笑,“五百多年了呢,說來好像很久,但真的一回頭,就好像跟着六太到這裡來,也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
我沒有回話,輕輕抿了口酒。
尚隆繼續道:“有些事情,早已完全不記得了;但有些事情卻想忘也忘不掉。認識了很多人,也看着很多人死去。如果把故人全背在身上的話,就會覺得太辛苦,走不動;但是,如果不時常停下來想想他們的話,卻會有不知自己要往哪裡走的迷茫感呢。”
我不知他是想跟我說什麼,還是單純自己有感而發,於是還是沒回話。
尚隆看着我,問:“不知歐陽小姐在想的故人是哪一種呢?”
“是我深深愛着他,最後卻被他拋棄的男人。”
也許是風的原因,也許是酒的原因,也許只是身邊這個人的原因,我突然很想傾訴,於是就把我跟羅嚴塔爾的事說給他聽。一直說到雙璧戰爭的時候,尚隆才輕輕插了一句話,道:“他戰敗了吧?那場戰爭?”
“嗯。本來就是毫無勝算的事情啊。”
“對男人來說,有些事情就算知道毫無勝算,也會去做呢。”尚隆笑了笑,道,“他也一定很喜歡你吧。有些男人,只會跟自己所愛的女人分享榮耀,卻不願意她跟着自己落魄呢。”
我翻了個白眼:“那算什麼啊?要是真的相愛的話,就應該同富貴共患難嘛。他以爲把我送走我就能過得開心了嗎?”
“至少你能活下來。”
“我寧願跟他一起死啊。”
我衝口而出地說了這句話之後,看到尚隆一臉看小孩的包容笑意看着我。於是憤憤地撇了撇脣,扭頭看向一邊。
“這種想法,我也曾有過呢。”尚隆笑道,“很久以前,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失去了自己的國家,失去了那些親切地稱我爲少主的人們,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的時候。”
我沒有答腔,他繼續道:“既然上天安排我活下來,那麼,一定還有需要我去做的事情,一定還有需要我的人。我是這麼想的。來雁國的時候是,斡由那時候是,還有其它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的時候也是,所以一直到今天爲止,我還是繼續活着吶。”
我依然遠遠看着關弓山下那些燈火,嘆了口氣道:“那不一樣啊,如果延王陛下出什麼事的話,雁好不容易得來的幾百年太平歲月就毀於一旦了啊。”
他像是苦笑了聲:“是呢,所以得更加保重才行。不過,我跟你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如果你出什麼事的話,一樣會有人傷心有人覺得不好辦吧?就算數量不一樣,但心情卻不會不同啊。”
“放心,我不會尋死的。”我笑笑,扭頭看着他,“多謝延王陛下特意來開解我。”
“不,不用謝我啊。”他也笑,往我杯子裡又倒了一點酒,“我只是別有用心而已。”
“哦?”
“如果讓人知道住在玄英宮裡的美女整天悶悶不樂的話,會有損我的聲譽呢。”
——你在意的到底是哪方面的聲譽啊?
我想我後來大概是喝多了。
第二天早上在自己牀上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而服侍我的侍女則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我。
“我怎麼了嗎?”我問。
“怎麼說呢?雖然主上他可能是有一點那個……咳……但是,歐陽小姐你出手也未免太重了吧?”
主上?尚隆?出手太重?
我愣了一下,然後纔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是跟尚隆一起喝酒,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麼?我連忙跳起來,套上件袍子就往外跑,跑出幾步又回頭來問:“延王現在在哪?”
於是侍女給我指了路,我飛奔過去,到了尚隆的寢宮門口才停下來。然後就聽到六太的聲音在裡面大罵。
“叫什麼叫?還不都是你自找的?我早就說過,你這放蕩的性子不改的話,遲早死在這上面吧。”
“喂,這是麒麟應該有的說話方式嗎?我是傷員呢。”
“反正都是你的錯。誰叫你什麼人都卻招惹的。”
我輕咳了聲,敲了敲門。稍等了一會有侍從領我進去,只見尚隆頂着一個老大的黑眼圈靠着兩個枕頭半躺在牀上。
六太盤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沒好氣地瞪着我,“喲,酒醒啦,女醉俠。”
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那個,抱歉。延王陛下傷得怎麼樣?”
“不礙事。只是皮肉傷而已。”尚隆笑眯眯的。
我只差沒把頭低到地底下去,只好一疊聲地道歉,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問昨天后來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是你喝醉了,我想扶你回去,卻被你摔出去而已。”
我只好再次道歉。
“沒有關係,我也剛好有藉口好好休息一下吶。不用上朝的感覺很好呢。”尚隆道,“只是沒想到歐陽小姐你酒量那麼差,身手卻那麼好。下次我們再認認真真地來打一場吧?”
六太一拳敲在他頭上:“你還想打?”
“有什麼關係?我很期待啊。自從上次和泰王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地打過呢。”
暢快淋漓地打麼?只怕我放開手打的話,玄英宮會塌掉吧。雖然這麼想,但是並沒有說出口,只是順口應了聲。
然後尚隆又道:“對了,你來得正好。”
“咦?”我急忙問,“有阿驁的消息了嗎?”
“我不太確定是不是。”尚隆看了一眼六太,然後才接着道,“你要不要去一趟蓬山呢?”
“蓬山?”我一愣,那跟阿驁有什麼關係?
六太看了我一眼:“前一陣利廣和尚隆說起你的事,我就寫信去問了碧霞玄君。玄君回覆說,巧果還沒有成熟,峰麒已經回來了,其它的麒麟都在本國,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第十三隻麒麟。芳國上一任的麒麟被惠州侯殺了之後,不知爲什麼,十幾年來蓬山上一直沒有結出新的峰果,所以我對這個突然回來的峰麒有些好奇,繼續問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原來他也是突然從異世回來的胎果,而且回來的時間,和利廣發現你的時候差不多呢。”
十幾年?月溪的叛亂距現在有這麼長時間嗎?
我怔了一下,然後又將六太的話仔細回想了一遍,才發現我搞錯重點了。一時間驚得幾乎要跳起來,“你是說,峰麒就是阿驁?”
“峰麒和你弟弟,兩個我都沒見過,說不準。但是,麒麟的靈氣這種東西,只憑認識大概是沾染不到的。”六太又看看我,“如果是雙胞胎的話,也許倒有可能。”
“所以啊,歐陽小姐不妨自己去一趟蓬山確認看看吧。”尚隆道,“黃旗已經升起來了。冬至也快到了。”
六太轉頭過頭去盯着他,“你難道想她從令艮門上去嗎?”
“有什麼不對?”尚隆道,“畢竟蓬山那種地方,如果沒有得到邀請,就算是王也不能隨隨便便想去就去吧?你覺得歐陽小姐會有耐心等到我們先問過玄君嗎?”
六太又瞟了我一眼,“那倒是。不過,要經過妖魔橫行的黃海呢。”
尚隆笑道:“如果是歐陽小姐的話,我想一般的妖魔也不會是對手吧。”
六太撇了撇脣,又說了句:“那倒是。”
於是去蓬山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等我騎着尚隆借給我的騎獸開始往令艮門那邊走時,才突然想起來,好像有點不對。
麒麟旗升起來之後,在冬至日從令艮門進黃海上蓬山?
那不是升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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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取看能不能在完結的時候放出一個小試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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