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在午後明媚的陽光中緩緩前行,五糧液留下的微醺感覺依舊沒有散去,我依舊有些猶豫不決,主要是還是有些隱隱的擔心。沉吟之際,腦海裡理智的小人兒這時蹦了出來:“主人,雖然濃眉哥說給你出錢,但是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你一個人在深圳人生地不熟,你瞭解濃眉哥麼?你跟他很熟麼?你要輸了,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你要是用自己的錢玩,你現在身上的那點兒錢到了100/200場也就兩個買入。又不是非去不可,何必呢?”
“主人,那麼大的場子,弄不好都是些出千的黑場,這事是濃眉哥下的套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主人,繼續玩玩咖啡館和小馬的場子,能支付得起波動,又不難贏,豈不開心快活?何必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主人,在下好言相勸,希望……啊!!!”
理智的小人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他看見一把利刃穿胸而過,殷紅的血液從刀尖上滴答下來落在地上,地上於是盛開了一朵朵腥紅色的梅花。
羽翼光鮮、渾身上下流光溢彩的小惡魔鬆開了刀柄,揚起他俊朗的面孔,用熱烈的眼神望着我:“休聽他妖言惑衆,大丈夫立世,豈能一生謹小慎微,碌碌無爲?不去試試,又怎知不行?難道你就甘心一生的**絲命運麼?幾萬塊輸了,你還是**絲,但是贏了,就又朝前進了一步!”
“主人……”理智小人掙扎着企圖再勸我,卻被小惡魔一腳踢開。這時,在一旁瑟縮了很久很久、大學時被小惡魔打成半殘廢的勤奮小人兒掙扎着爬過來,把理智小人兒拖走搶救去了。
在小惡魔流光羽翼的誘惑下,我給濃眉哥回覆了消息:在哪吃飯?我今天到晚上時間都方便。
回到住處,搞IT的二房東老徐也不在屋裡。方珊珊的新公司今天組織去什麼水上樂園搞員工活動,說是晚上纔回來,所以我樂得清閒一下午——這就是一個女人有工作的好處,她會逐漸有自己的圈子,而不會像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女人一樣,就知道不停入侵身邊人的生活以供她排遣寂寞。
回到出租屋後在椅子上一座,感覺酒勁上來,有點兒困,於是在房間睡了一覺,再醒來已是傍晚時分,倒覺精神不錯。一直以來,我的生活經驗告訴我,喝酒之後睡覺,醒來頭就會痛。爲什麼我會有這樣的生活經驗呢?因爲我以前沒喝過五糧液,所以我不知道喝了五糧液睡覺不會頭痛……
下午跟濃眉哥聯繫的時候,濃眉哥跟我說的那個海鮮飯店我查過,離我的住處也不算遠。收拾了一下下了樓,見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等到了濃眉哥說的那家海鮮酒店,遠遠地就望見濃眉哥的漢蘭達停在飯店門口,可等走進了,再透過玻璃窗往飯店裡面看時,卻沒有找到濃眉哥的身影,上次去往山上送羅姐那次的危險感再次在我腦海裡升騰:會不會是條空城計之類的?我一進門,五百刀斧手立馬從兩側涌出?唔,我看門口那個穿短袖胳膊上帶紋身的少年鬼鬼祟祟的看我,有點兒可疑。於是半警惕半木然的走到門口,那個小夥子見了我眼睛一亮,大喝一聲:歡迎光臨!先生幾位?嚇了我一大跳。
進門一看,見濃眉哥在站在吧檯附近的生鮮點菜區,正在審視着方形魚缸裡面的一條醜陋的扁魚,或許濃眉哥是想吃它。
我叫了聲朱老闆,濃眉哥見是我,招呼了一聲,讓我我想吃什麼就點。中午剛吃過一通大餐,也沒什麼太大的胃口,就表示一切隨意,濃眉哥點了幾個菜,就引我到了座位。
寒暄了幾句,又聊了聊小馬場子裡幾個牌友,話題也逐漸上了正軌,濃眉哥似乎也不愛喜歡繞彎子,他直接說他在小馬場子裡打了挺長時間的牌,敢用一張高張A抓他詐的,我還是第一個,他說去打100/200的場子,就需要這樣的膽識。
他說的我有膽識我當然承認,但是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實事求是、承認讚美。但是在這裡吹噓我的膽識未免小家子氣,於是我回憶了一下那手牌:“其實那手牌朱老闆你打的有點兒問題,第一槍你在前位過牌,我打了你又跟,247的彩虹面你中了任何一個對子都能跟,不過你在牌,到河牌出來個Q你又主動下注,還是超Pot。我這才覺得有點兒問題,其實這個牌要是判定你沒有,我就該扭回去,用高張A跟注很冒險的。”
“我就覺得你的腦筋比較快了啦,到現在你還記得這麼清楚,我就記得我手牌56,你還能記清楚牌面的哇。”
“哪裡哪裡啦,其實我也是很少用高張A抓詐,所以我記得清楚。”這句我倒是沒撒謊。
“所以我才覺得你打得挺好的,在小馬那兒你也是贏對的吧?哎呀,你不知道那個俱樂部裡那些人,都打成什麼樣子了哇,都比不上小馬那裡的那些玩家。我就是自己水平不行哇,只能乾着急的呀。你去了,肯定行。”
我聽濃眉哥獨特的口音倒是頗爲有趣,隨口應了一句:“他們打那麼大,水平還不行?”
濃眉哥給我遞了根他的‘貴煙’:“這個德州啦,水平什麼樣跟打多大沒關,我們說李嘉誠,他一定打得起1萬/2萬的德州對吧?但是這也不能證明他德州一定打的好呀對的吧?”
我聽這話會心一笑,倒也覺得頗有道理:“說的也是,打得起,不能證明打得好。只能證明支付能力。”
“對的嘛。哎,我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想不想去贏他們一票。”
“朱老闆,這事說到底也是賭博,沒有百分百贏的。”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啦,不過你去的話,勝算肯定比我大多了哇。我在他們那兒輸,在小馬那兒也是輸,我這人一輸就着急,一着急也跟着他們亂打了起來。我就想,倒不如找個人幫我打打。說不定還能贏。”
我忽然想起林音跟我講的澳門的賭徒故事:不僅僅有人僱人替自己打百家樂,還有人會僱一個看起來運氣背到家的人打百家樂,然後自己跟那個運氣背的人反着打。這種奇葩的行爲,如果不是常年混跡賭棍圈子的人,其實很難理解。但是,偏偏這幾年,我一直混在賭棍的圈子裡,再想想曾容光跟我說他在澳門也看過有人僱人賭百家樂的事情,我倒是很容易就理解了濃眉哥的心情。話說,連百家樂這種不着邊際的運氣遊戲都有人願意僱別人打,更遑論德州這種技術流了。再想想濃眉哥邋里邋遢的造型,他的漢蘭達裡面亂七八糟的雜物,在加上邏輯性不怎麼樣的牌風,料想他也不是個善於籌劃什麼縝密陰謀的人。也就是說,坐在我面前的這位朱老闆,此時此刻的想法應該很簡單:就是想贏錢,就像他偷底的時候就只會想‘我要偷底’,而不會去想‘別人什麼樣的手牌能驗得動我’一樣。
又跟濃眉哥聊了聊濃眉哥具體的想法,濃眉哥的意思說是打贏了二八,他八我二。我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分配比例從濃眉哥的角度看倒是合理,但是從我的角度看卻是大大的不值當。金融市場有句話,叫比人貪婪我恐懼,別人恐懼我貪婪。現在濃眉哥好像只有貪婪沒有恐懼,我得用我的貪婪均衡一下,這才能讓這個合作健康一點。不然一想到若是去了贏到5萬,我卻只能拿到1萬,這還不如去小馬的場子打呢。
但是談判和打德州一樣,自然是需要籌碼的,沒有籌碼當然受制於人,還好,我現在多少有一點籌碼,那就是我剛贏來的那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