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聽到婠婠的聲音,三兄弟迅速交換了個眼色,便安然坐於庭院的石椅之上。以三人自小到大的默契,這就表示此次危局勝算較大,只是心下擔心起段玉成兄弟的安危。
婠婠嬌甜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不過改了位置,從西窗的方向傳過來,柔聲道:“那日在竟陵還要多謝雲兄爲奴家療傷,雲兄之前歷經苦戰,現在還有信心當奴家的男人麼?”三人一聞此言,面色皆變,大呼不妙。兩個兄弟齊齊一臉深意着往向雲羿,雲羿只有搖頭苦笑,對着兩個兄弟吟道,“唉!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兩個兄弟迴應他的是兩根雪白修長的中指。聽着美人兒的聲調雖是無比溫柔,此話一來卻挑起兄弟三人的隔閡,更是一舉透漏出四人之前的捕“鳳”之舉,徹底擊破三人的心防,可謂是陰毒至極。
可是她不瞭解雲羿三兄弟之間的感情,也低估了兄弟三人這些日子的進步。寇仲向徐子陵打了個眼色,接着對雲羿調笑道:“凡是兄弟歡喜的,我寇仲都盡力促成!婠大嫂是否該進屋拜見你兩位叔伯?”
徐子陵會意,三人又歷經之前一番苦鬥,當下死守屋內,尚有一線生機,當下也只有徐子陵的功力沒有因之前而消耗。他立即長身而起,立在廳心,功聚雙耳,監聽四面八方的動靜。剎那間,徐子陵精神全集中到聽覺那奇異的天地裡去。然後他感到了除婠婠外一個人的存在,還有兩人,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讓他也是不明究竟。
此時寇仲剛把話說完,婠婠“噗哧”一笑道:“婠婠又未曾嫁給雲兄,算那碼子的道理?”
“婠美人兒的天魔音果然精妙非常,可否爲你未來的夫君唱上一曲?”雲羿見徐子陵的手勢,頓時眼中寒芒閃現,口中卻是調笑之語。
不知婠婠是否真來興致了,似是一陣天外之音由四面八方而來,,使人心中泛起渾身無力的感覺。魔音似是化身千萬,存在於不同的地方,把庭院重重包圍,如此天魔妙音,果是不同凡響。
三人心中大是懍然,寇仲進入井中月那空靈玄妙的境界。寇仲反而放鬆一切,道:“怎麼不見婠大嫂的邊師叔?”
婠婠的殺氣透過瓦頂,讓三兄弟頓時心下一顫。廳子的前門、後門同時無風自動的張了開來,令整個地方立時瀰漫着陰森的鬼氣,天魔場已然將庭院縛束起來。雲羿更是感受另外兩人的氣勢絕對不低於邊不負,料定至少也是陰癸派長老級的人物。
衣袂飄響,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素白,赤着雙足的婠婠已然現身正門處,笑意盈盈的道:“婠婠最欣賞的就是你三兄弟的英雄氣概和生死義氣,死到臨頭卻依然談笑自若,這份豪氣也夠資格婠婠親自出手呢!”
婠婠身後不知何時也多了兩位絕色美女,一位銀髮女是兩位兄弟見過的旦梅,另一個長得較爲高挑,長髮及臀,姿色直追婠婠,膚色勝雪,黛眉凝翠。那對翦水雙瞳,更像盪漾着無限的情意,顧盼間勾魂攝魄,百媚千嬌。此女嫣然一笑,媚態畢露的輕啓朱脣,對着三兄弟柔聲道:“好俊俏的三位少年!”
“聞大媽年紀這麼大了,就別出來獻醜啦,晚輩三人還沒吃晚飯喱!”雲羿一見便猜得此女定是聞採婷,諷刺道。
“小賊找死!”聞採婷喝道。三女聽到雲羿之言,玉面臉色皆變,聞採婷專走媚功幻術,一般男人都會被她迷惑得渾忘一切,而她則趁機使出辣手取對方性命,屢試不爽,可是遇到雲羿這種熟知底細的,只會讓他嘔吐不止。
此話未完,紅芒閃過,一位美女已暴成血霧,一箭瞬間便直接秒殺三女中功力最差的銀髮女旦梅,在十丈之內,境界低於雲羿的一般先天高手,十成十的炙風箭氣絕對有所斬獲。更何況,這種老妖精死一個世界也清淨不少。
“邊師叔也是你殺的?”婠婠雙目赤紅,身體微顫,嬌斥道。一旁的聞採婷見此也是頓閃驚恐之色,不過她不愧是長老級人物,旋即收攝心神,夷然不懼,嚴陣以待。其實他太高估雲羿,雲羿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氣勢已去七成,最多還能射出兩箭,而且對付《天魔秘》這種與《長生訣》相剋的秘典,可謂是自顧不暇,不足爲懼。
寇仲見此大呼痛快,眼神不但沒瞧往婠婠兩女,轉而全身審視手中的“井中月”,嘆息道,“小云!哦!不,雲少,我還是首次感到婠大嫂你動了真怒呢!”
婠婠聞此,微聳肩胛,作了轉化一個能使任何男人動心的嬌嬈神態,逕自在三人間穿過。到了後門旁的茶几處,拿起雲羿爲她準備的果酒,一飲而盡,桃腮泛起一絲嫣紅,含春脈脈。像妻子對丈夫般情深款款的道:“雲兄爲婠婠準備瞭如此美酒,人家特別也爲你預備了一壺好茶,雲兄過來趁熱喝,好嗎?”顯然婠婠已然看出雲羿的弱點,一旦出箭必然消耗極大,見他並未攜餘威再次開弓,便已探破雲羿虛實。
此話一出,便是讓他們由此生出逃走之念,一旦三人視死如歸的氣勢和強大的信心瓦解,那時便定然是婠婠出手的一刻。寇仲和徐子陵也知道以雲羿的身法想逃走可謂是輕而易舉,但是他們知道雲羿絕不會走,定然如同上次在竟陵一般,不惜折損真元也定會拼死一戰。
在嚴峻形勢的逼迫下,寇仲刀身反映着窗外的陽光,金光燦然。剎那間,他真正明白到“奕劍之術”的奧理,心中涌起強大無倫的信心和鬥志,先朝徐子陵憑目寄意,接着笑嘻嘻道:“除非你那杯是新婦茶,否則就請婠小姐自己好好享用吧!”說完,大步朝正門走去。徐子陵知他出手在即,微微一笑,蓄勢以待。寇仲大喝一聲,井中月從肩頭彈起,化作一道黃芒,朝聞採婷砍去。徐子陵身子一晃,到了婠婠左側處。
聞採婷和寇仲首先交上手。眼見寇仲井中月來勢凌厲,只見聞採婷滿面笑意,絲毫不露出心內的驚駭,纖手微揚,抖出一把金光燦然的短劍,身子飄動,金刃似攻非攻,教人全然無法捉摸她究竟是要硬攖對手鋒銳,還是要退閃挪移。“當!”刀刃相擊,兩人分別錯開兩步。似是平分秋色,但寇仲卻心知肚明在主動攻勢下,仍佔不了多大便宜,立知在功力上這魔頭至少要強上自己一兩籌。
就在徐子陵移往婠婠去時,心念電轉間,扭腰一拳朝婠婠擊去。涫涫別過俏臉,泛起幽怨動人的神情,茶盤一擺,邊緣處剛好撞上徐子陵的拳頭。狂猛的螺旋勁道,吹得她衣衫卷拂,秀髮飛揚。拳頭似是一團雲霧,忽地變得似是輕飄無力的,輕輕與茶盤握緣撞了一記。她本想在數招內擊殺徐子陵,再出手製住正在運氣療傷的雲羿,最後活擒寇仲。但是婠婠失算了,當拳頭迎上茶盤時,已失去先機。此時的徐子陵靈臺一片清明,精氣神頓時合成一體,感到全身經脈真氣要穴的發動,那是曼妙無倫的感覺,真氣源源不絕。十招過後,二人依然你來我往,僵持不下。
瞬時雲羿已然調息完畢,立即擎起雲弓,滿弓灌氣,瞄向聞採婷,聞採婷對付寇仲本已是全力以赴,不敢怠慢,現下驀然發現雲羿舉弓。寇仲見此,那會猶豫,配合三軍劈易的強大氣勢,井中月再次揮出。心神失守下的聞採婷那還有迎戰之心,急往後移,奪門而出,轉眼消沒不見。三人皆暗歎,魔門中人果然自私自利,自保爲先。
婠婠見聞採婷已然離去,也立時撤手,像幽靈般俏立在大門處,秀眸射出令人難解的異樣光芒,盯著兩人,黛眉蹙聚,神情楚楚動人,配上她修美婀娜的體態,詭美秘豔之下,寇徐二人頓時殺氣大減,雲羿見此更是長嘆一聲道,“婠兒應悔入魔窯,碧海青天夜夜心。”三人見婠婠的神色,再一次驗證了絕色美人兒傾國傾城地可能性。
“奴家能和你們先閒聊幾句嗎?”接著婠婠頗有深意地看了雲羿一眼,轉而“噗哧”嬌笑道,“想不到你們竟想學人去爭霸天下呢!”婠婠的嫣然一笑,讓雲羿爲之一呆,心跳不止,渾然忘卻此時身處何地,一旁的徐子陵見此搖頭暗歎,“怕是小云這次是真的對婠妖女動心啦!”
寇仲皺眉道:“除非你立即放回玉成他們,否則你我不死不休!”
婠婠緩緩移動,來到雲羿身前半丈許處,從桌上遞給雲羿一杯熱茶,盈盈淺笑道:“多謝雲兄饒聞長老一命!”旋即轉動嬌軀,幽幽道,“假若我們能衷誠合作,放回那四個小子只是小事一件。”
徐子陵想起她將竟陵的守將殺害殆盡,陷竟陵百姓於兵刀戰禍之中,頓時斷然搖頭道:“我們間已結下深仇,而解決的方法只能以其中一方完全被殲滅作了結。”
婠婠若無其事的望往寇仲,淡淡道:“你怎樣說?”寇仲訝道:“我兄弟的說話,就等若我的說話!婠小姐不是到今天才知道吧?”
婠婠點點頭,最後期盼地望向雲羿,悽然道:“雲兄,你知道嗎?邊不負一心惦記奴家的身子丸,你殺他其實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除了雲羿,寇徐二人解釋一臉震驚,都意料不到魔門中人如此喪倫敗德。
“婠婠,你可知道…”雲羿並未結果婠婠的奉茶,點了點頭,欲言又止。一邊是多年的生死兄弟,一邊又見夢中情人婠婠如此神態,心中頓時扭成一團,她的任何言語都不忍相悖。
“雲兄不是說婠婠是你的女人麼?只要你答應合作,那奴家的身子便是你的?”婠婠柔和的魔音不斷的流入雲羿耳內,眸眼含情,甚至不惜用紅丸交換,怕是自己都不知對雲羿是真是假。此時的雲羿幾乎是被婠婠徹底誘惑了,一臉癡迷之色。
“小云…”兩個兄弟齊齊失聲喚道,卻被雲羿立時揮手阻難,依然呆望着婠婠絕美的雙眸,似是要將她刻進心中,丟下右手中準備射向聞採婷的羿箭,驀地擡手輕拂婠婠面容旁稍顯散亂的青絲,讓見慣世情的婠婠也不禁玉頰微紅、心緒不寧。
“婠婠!我三兄弟一條命,兄弟的說話,就等若我的說話。”雲羿重複寇仲的言語,出人意料地說道,“而且,其他的都是次要,我雲羿要的是你的真心!”寇仲和徐子陵聞此,皆是擊掌相慶。
“小云,你的表演還真到位,險些被你騙到!”寇仲上前抱住雲羿的肩膀,嘻笑道。
“那我明白了,而終有一天,我會教你們後悔這番話。奴家要走了!”婠婠千嬌百媚地甜甜一笑,美目深注云羿道:“師尊說過,若我們今趟仍不能除去你們,她將會親自出手。以師尊的慣例,到時必會教你們嚐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三人心中皆是一寒,婠婠已如此逆天,那祝玉妍豈非更不得了。
婠婠忽又幽幽一嘆道:“寇仲啊!若你們肯和奴家師門合作,天下還不是你囊中之物嗎?何必還斤斤計較於幾條人命?大丈夫行事處世,豈能拘於小節。更何況兩方相爭,必有人受傷或送命!”
寇仲嘆道:“正如小云所說,爭奪天下首須遵守遊戲規則,違背規則即使會有一時的勝利,卻註定不會取得最後的成功。更何況我兄弟三人還有自知之明,我等又有何籌碼與貴派合作?”
婠婠一對美眸閃過殺機,旋又被另一種更復雜的神色替代,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倏地飄退,消沒在瓦背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