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步下神弓橋,來到城西區域,徐子陵頓時整個人輕鬆起來,城西的氣氛平靜祥和不少,來到民衆住宿的區域,已是黃昏時刻。望着辛勤勞作的民衆臉上浮現的滿足感,徐子陵也終於明白爲何一入城便感覺和以往不同,這便是自由和欣欣向榮的氣息。
進入雲府,丫鬟小娟和香馥已然將酒菜準備妥當,商秀珣出府迎接,她知道徐子陵喜好安靜,便也並未讓其他人作陪,重逢之喜,溢於言表。
三人就座後,商秀珣還真有女主人的風範,將她老爹魯妙子珍藏多年的六果漿給拿出來,爲徐子陵斟滿酒,方纔爲雲羿滿上。
“來!先敬雲少和雲嫂一杯!”徐子陵今日也是欣喜非常,再加上見雲羿和商場主感情和諧更是喜出望外,衷心祝福道。三人一飲而盡。
“陵少不來,你嫂子可不讓我喝這六果漿!”雲羿咋了咋口,回味一番,調笑道。他在洛陽天天喝六果漿,回來了商秀珣和他爹已然和好,卻藉機將魯妙子的六果漿全部收了起來,讓雲羿好不鬱悶,沒法子之下,又把二鍋頭給鼓搗出來,方纔緩解酒癮。
“你小子還說,在你的帶動下,我和小仲都成了酒鬼嘍!”徐子陵笑罵道。
“什麼?雲羿把你和寇仲都變成了酒鬼,看來日後更得看緊點,免得帶壞更多人!”商秀珣嬌俏地接話道。雲羿聞此也是哭笑不得,只有爲所釀的美酒默哀。
“師傅現在何處?”徐子陵好奇道。雲羿聞此也只有偷偷地多喝酒杯果漿,識趣地沒有搭話。
“別提了,自從你兄弟雲羿將一張喚作什麼蒸汽機的圖紙交給爹,至今都未見他踏出天工閣半步,所有人也一概不見。”商秀珣抱怨道。
“場主大人,什麼叫你兄弟雲羿?我可是你的夫君!”雲羿見老婆一點面子地不給,也不客氣的反駁道。
“哼!我們還沒成親哩,誰是你夫人?”商秀珣得意道。
徐子陵望着商秀珣亦嗔亦喜的神態和動人的風姿,讓他不禁想起了石青璇,心中驀地一空,旋即回覆,不過他的神色卻躲不過商秀珣身爲女人的敏感。
商秀珣調笑般問道:“子陵定是想起了意中人...”
......
樑都,書齋內。
陳長林道:“海上貿易絕不困難,困難只是我們必須保證海域河道的安全。我們必須有一支精良的水師,把領地的水道置於控制之下。”
寇仲同意道:“我也想過這問題,卜天志被我兄弟借走了,還好他手下都歸附與我,五牙鉅艦便有五艘之多,全是從舊隋搶回來的戰利品,其他較小的戰船二十多艘,貨船更是數以百計。”
陳長林精神大振道:“天助少帥!最難得是忽然多出大批不怕風浪的老到水手,只要再給以水戰的訓練,改善舊戰船,因應水道形勢建造新艦,總有一天我們可雄霸江河,一統天下。”
寇仲一呆道:“聽起來讓人很是舒坦。”
陳長林微笑道:“刻下當務之急,是要徵召一批優良的船匠,先對舊船進行改裝的工作。待預備妥當時,我們可封鎖東海郡的海上交通,斷去東海郡與江都的海上連繫,那時出動‘神箭騎’,東海只有唾手可得,絕無還手之力。”
寇仲皺眉道:“那裡去找這麼一批船匠呢?”
陳長林拍胸道:“當然是小弟的故鄉南海郡,我們陳姓是南海郡的大族,族人不是曾當舊朝的水師就是慣做海上買賣,且多與沈法興父子勢不兩立,只要我偷偷潛回去,必可帶回大批這方面的人才,爲寇兄建立一支天下無敵的水師,那時沈法興父子的時日將屈指可數。”
寇仲朗聲笑道:“得長林兄這幾句話,江南有一半落進小弟的袋子啦!”當然江南還有一半在他兄弟雲羿手中,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揮師北上。
......
巴陵,深夜。
雲羿和徐子陵一齊沿朝香玉山的大宅掠去,二人一直以來對素素懷有擔心、渴望以及重見的期待,雲羿更是有一種愧疚之感,素素在兩年前對他有如親人,在兩個兄弟被杜伏威抓走後,是她對雲羿關懷備至,從而使他漸漸恢復了自信。而他明知素素的結局卻放任不管,當下他只希望這次還來得及救這苦命的姐姐一命,彌補這多年來的虧欠。徐子陵則一直在思考如何去說服素素,向她揭露香玉山殘忍的真相。
二人如今的武藝皆是準宗師級別,幾個提縱,便躍進府邸的後院之中,心中齊齊暗叫不妙。二人皆是聽覺超常之人,只憑聽覺便可將香府的內外瞭解個一清二楚。此時的香府一遍死氣沉沉,只有幾點燈火,定有陷阱。
不過二人藝高人膽大,也顧不了是不是陷阱,兩道人影一閃而入,驀地聽到遠處的二樓傳來連串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徐子陵再熟悉不過,示意雲羿,轉眼二人已在素素的房外。
素素虛弱道:“把小仲羿抱出去!快!”
二人那還按捺得住,立即飛奔入房。素素俯坐牀上咳得昏天黑地,每咳一次,手上的巾子便多上幾點觸目驚心的鮮血。憔悴的病容沒有半點血色,本是烏黑精亮的秀眸更失去昔日的輝採。
徐子陵撲往榻沿,手掌接到她背心上,真氣源源輸入,熱淚盈眶,哽咽道:“素姐!”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雲羿見到油盡燈枯的素素,心中似是被萬把尖刀一齊刺剉一般,被尖錐一下一下無情地狂插,淚水再也禁不住,跪走到素素的牀前。
素素嬌軀一顫,奇蹟地停止咳嗽,剎那間美眸回覆神采,朝他們瞧去,不能相信地叫道:“小陵!小云!這不是真的吧?”
徐子陵強忍淚滴,搖頭道:“這一切應該都不是真的,我們實不該讓素姐離開我們身邊。”
素素雙目奇光迸射,探出雙手愛憐地撫摸他們英俊無匹的臉龐,像完全康復過來般平靜溫柔的道:“終於盼到你們回來啦!小仲呢?不過即使他因事未及前來,有你們在這裡,已令素姐再無遺憾。”
徐子陵的心直往絕望悽苦的無底深淵墮下去,一切都完了,從輸進素素的真氣,他探知素素生機盡絕,當他的手離開她背心的一刻,就是她玉殞香消之時。所有熱切的渴望和期待,都被眼前這殘酷和不可接受的命運徹底粉碎,盡成泡影。
素素別轉嬌軀,無限溫柔地邊爲他們拭淚,邊道:“好弟弟們不要哭,姐姐一直在盼你們來,現在好啦!你們可知道我那乖寶貝喚做徐仲羿?”徐子陵已是熱淚再控制不住從左右眼角瀉下,泣不成聲。雲羿更是懊悔不已,自責前些日子爲何不將素姐強行帶走,腦中全部是自責之聲。
“這名字改得好吧?每次喚他,我都記起你們這三個乖弟弟。”素素望向雲羿道:“小云,你殺了毀姐姐一生的王伯當,而姐姐卻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說聲謝謝...”
“素姐,不要再說話,保住最後一口元氣。”雲羿阻難道。
“元氣?”徐子陵聞此頓時有如見到苦海明燈,一手不斷地輸送真氣,一手緊緊拉住雲羿,嘶聲道:“對!小云是神醫,你一定有辦法,師傅都可以救得回,你一定能救得了素姐的...”
“小陵,這有一枚渡厄丹,喂素姐服下,並用真氣將渡厄丹在素姐體內煉化方可撤手。快!”幸好雲羿將鬼谷島上的幾粒渡厄丹一併帶來,否則兩兄弟今日便和素素是天人兩隔。素素聞此,雙目有了一絲光亮,正欲說話,雲羿一道生風真氣擊打在他昏穴之上,她便立即昏了過去。
徐子陵一臉疑惑地望向雲羿,雲羿血目盈眶,平靜道:“香玉山的人來了!”
徐子陵聞此點了點頭,將渡厄丹煉化以後,撤手之下,探知果然吊住了素素的性命,心下也平靜下來,左手輕柔地把素素抱起安放在榻上,右手將好夢正酣的小仲羿用布條紮在懷裡。樓外靜寂無聲,二人望着窗外廣袤深邃的天空嵌滿星星,似乎這人世間除去黑絲緞般的夜空,再無他物。
圍攻的煙花訊號箭在後方高空爆出朵朵光花,今日註定是夜黑風高殺人夜晚。
......
寇仲忽然坐立不安,送陳長林上路後,召來洛其飛問道:“子陵和小云到巴陵去,你知否蕭銑那小子的情況?”
洛其飛答道:“目下大江一帶,論實力除了羿帥、杜伏威和輔公佑外,便要數他,稱帝后蕭銑先後攻佔鬱林、蒼梧、番禺等地,並不斷招兵買馬,兵力增至四十餘萬之衆,雄據南方,兩湖之地無人敢攫其鋒。”
寇仲皺眉問道:“北方有甚麼新的動靜?”
洛其飛如數家珍的答道:“徐圓朗的主力大軍不敵劉黑闥,損兵折將,看來時日無多,若給竇建德盡取徐圓朗的屬土,杜伏威和沈法興的聯軍又攻陷江都,我們就會陷進兩面受敵的劣局。”
寇仲閉上虎目,收攝心神,好一會才輕描淡寫道:“立即給我喚宣永和焦宏進來,我要兩面開弓,不但在十日內攻下東海,還要親自領神箭騎和聖刀堂北上,拿一些徐圓朗的地盤。否則我們的少帥軍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