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頭望下,各族的城民四散奔走,街上亂成一片,一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格局。
“哈!頡利還真是給面子,不惜派出幾個萬人隊來對付我們!就連城主鐵弗由都跑路喱!”雲羿俯撐赫連堡陳舊破碎的城頭矮牆,自懷中逃出酒壺,痛飲一杯,望着城下魚貫而出的胡族軍民,冷笑道。他雖然對這些異族之人沒什麼感情,但衝着頡利那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雲羿便不會善罷甘休。
“頡利此着實在狠毒,竟然發出屠城的號令,讓我們兄弟根本無法忍心離開,心中雖罵了他千遍,卻不得不佩服他對我們的瞭解。”寇仲側過身去,遙望草原,苦笑道。誰讓寇仲就等同於中原的大半個皇帝,頡利能不下點本錢麼?
“事情因我們而起,便應由我們去解決。”徐子陵淡然平靜道。
“我們必須在此難住頡利一時半刻,否則這些逃難之人必將是悽慘收場!”跋鋒寒冷靜道,“如今試圖引開金狼軍是不可能了,只有死守統萬城,方的一線生機。”
“我們行蹤暴露必然和大食商隊有關,他日我必舉兵伐之,屠他一城,方解心頭之氣。”雲羿殺氣凌然道。
“他孃的,大食國這筆賬以後再算,這次頡利大軍來襲,我寇仲定要他吃不完兜着走,來時容易去時難。”寇仲緊握虎拳,炙熱道。
“雖然我們有一百八十個高手,但畢竟差距太大,保命不死已是不易,想取勝實在太過妄語。”徐子陵無奈道。
“實在不行,便玩巷戰,我玩不死他頡利!”雲羿靈機一動,提議道。
“哈!好主意!”寇仲拍手稱快道,自從上次被雲羿借肉搏戰切磋之機被打殘之後,便決定痛改前非,改掉拍人大腿的習慣。
“我早說過和你們一起混,總是多姿多彩,現在這預言不幸地再應驗哩,單是爲讓統萬的人不作奴隸,縱死何妨。”跋鋒寒哈哈笑道。其他三人轟然應諾,立下死戰之心。
霎時間,東北方天際火光燭天,熊熊烈焰,火龍般隨風蔓延,一股滔天的氣勢轉眼間便席捲而來。
“那是何方人馬?難道是金狼軍?這怎麼可能?”寇仲大驚道。
“哈哈!走!我帶你們去瞧瞧我欠下雲兄的新婚賀禮!”跋鋒寒莫名其妙道。
“新婚賀禮?”徐子陵並未接到跋鋒寒自大漠傳來的訊息,故而驚訝道。
“哈!是何大禮,竟然能讓跋兄缺席小弟的婚禮,我倒是要去看看!”跋鋒寒之前向雲羿借了幽冥騎中速度最快的雲七,便讓他差不多猜出了跋鋒寒的禮物,見此,便立即信心爆棚道。
四人大笑上馬,朝南門馳去,立於赫連堡大門之前,極目遠望。
只見一隻約有數千人的隊伍披星戴月地在大草原飛馳,直隊伍漸近,領頭者二十五、六歲,個子高大,方煉闊肩,高顴挺鼻,眼神直視四人,堅定和冷靜地讓人有種莫名信任之感。
“菩薩參見跋帥!”那人飛身下馬,單膝跪地,施禮道。施的是大漢之禮,說的是漢族之語,讓三兄弟驚訝非常,因爲這批人明明是回紇族人。旋即只見那手持火把的五千兵士齊齊下馬,跪拜吼道:“參見跋帥!”不過這次卻是突厥語,畢竟突厥語纔是草原的通用語言。
跋鋒寒虎軀微震,跳下馬去,以突厥話有些激動道:“菩薩,我的好兄弟!”
那人目光灼灼地目視跋鋒寒,再無之前的淡定,炙熱道:“跋大哥!”
跋鋒寒欣然道:“我身旁的三位便是我一直提及的好兄弟,也是你將來的主帥!”旋把兩人逐一介紹。
菩薩仰天笑道:“大草原上有誰不知三位主帥之名,那絕非是英雄好漢。”
菩薩本事回紇最大的部落之一藥羅族族長時健侯斤之子,時健遭族內奸邪所惑,把他逐出回紇族。菩薩本事雄才大略之人,又怎會如此善罷甘休,事後,他立即宣佈與其父時健脫離父子關係,帶領氣本部的小半族人離開回紇,回來遷徙到統萬城以西的區域,一直韜光養晦,希望來人捲土重來,奪回他應有的一切,甚至整個回紇。更爲巧合的便是,他與一直在草原上“流竄殺人小宗師”跋鋒寒不打不相識,與其結下深厚的情誼,而後菩薩便道出其志向,跋鋒寒聞此頓覺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爲兄弟在草原建立根基的機會,這也是爲何他沒有南下神弓城參加雲羿婚禮的緣故,因爲那是正逢其父時健前來攻襲,爲了抱住菩薩部落,跋鋒寒便與之並肩作戰,最終取得勝利,收服了菩薩部落,並道出了他和寇仲三人的關係,而寇仲三兄弟也不負衆望,成功拿下長安,並已建國,勢力儼然乃是中原第一,由此更添了菩薩返回部落的信心,也堅定了菩薩跟隨跋鋒寒的決心。
“主帥主帥的聽起來就彆扭,到了草原便就是草原的規矩,倘若看得起我們三人,便和老跋一樣兄弟相稱,一起打天下,豈不快哉?”寇仲朗聲笑道。
“好!寇兄弟果然是義薄雲天,菩薩衷心佩服!”菩薩也是個爽快人,興奮地喝道。
“菩薩兄來時可有什麼發現?”雲羿眼中閃過一絲爲不可測的神色,疑問道。
“雲兄果然觀察入微,接到報訊後,我們星夜啓程,之前在來的路上,發現了不少吐谷渾族人被殺的屍體,我們當場便幹掉了不少突厥狼軍。但是我們已經在路上清理了血污,沒想到還是雲兄被發現了。”菩薩如實道來。
“時間無多,不若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給頡利一個驚喜!”跋鋒寒精神大振,提議道。
統萬城,城中樓。
聽了幾人的想法,菩薩皺眉道:“四位兄弟已經決定了嗎?”
“我們非是隻逞匹夫之勇,而是必須把頡利牽制於此無定河區,否則從統萬逃生的人,必將和吐谷渾人一樣的悲慘。”徐子陵神情堅決的道。
菩薩肅然起敬,喝道:“我菩薩平生最敬服的便是如此頂天立地的好漢子!今晚我菩薩便將我和我麾下的五千族人交給你們,你們的事蹟,將會千秋百世的被大草原的人歌頌。”接着與手下同施敬禮,動作劃一整齊。
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兵法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跋兄長在突厥,對狼軍的作戰方式可有了解?”雲羿問道。雖然他也知道一些草原的慣用戰術,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
“頡利每迫近戰場,就把戰士分作數組,輪番作戰。保持在全盛全攻的狀態下,令敵對者沒片刻休息的時間。此種戰術名震整個草原,至今沒有敵手,尤其在平野之地更是功效卓着,配合他派出四處擾敵的小隊,所到之處,能把一切吞噬蠶食。雖說他這種手段殘暴無恥,但至今也難以對策與之抗衡。”跋鋒寒擔憂地答道。
“頡利也會玩蝗蟲戰術?”雲羿訝然道。
此時金狼軍來至曳許遠處,蹄聲隱傳,塵蔽星月。
菩薩走下城樓,整裝待發。四兄弟立在統萬城頭,居高臨下瞧着敵人調兵遣將,陣勢正在急速形成。狼軍的總兵力在五萬左右,清一色的騎兵,如此實力,足可蕩平大草原,兇威不可小覷。
“頡利終於像個男人,第一次攻打就把所有兵馬都派上喱!”寇仲面帶喜色,興奮道。對於打仗,寇仲有十二分的熱情。
“哈!那我們便出城先來個長距離迎頭箭擊,然後再施且戰且逃之術,引得他們窮追不捨,到他們人疲馬倦,就以回馬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你們覺得如何?”跋鋒寒掣出射月弓,大笑道。
“子陵對守城頗有經驗,有何看法?”雲羿大腦飛速旋轉,浮現出一場場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旋即問道。
“可以在鋒寒兄後面再加上一點,那便是將他們誘至赫連堡,我們不是更可立於不敗之地?”徐子陵建議道。
“我再加上一條,便是在赫連堡守不住以後,便開始玩巷戰,因爲我的幽冥鐵騎的巷戰是天下無敵的!”雲羿邪魅的笑容,將整個大戰前的氣氛推至高峰。
“聯就封雲少爲總參謀長,子陵和老跋爲徵北大將軍,如能宰掉頡利,賞黃金十萬,封王拜相。”寇仲取出滅日弓,哈哈笑道。
“去你的,如今你還未登基,又算哪門子皇帝,竟還自稱爲朕。”徐子陵左手握拓木弓,右手上箭,曬道。
“仲少終於有了當皇帝的覺悟,本參謀長甚是欣慰!哈!”雲羿調侃道。
“金狼軍是全攻型的軍隊,充分發揮騎兵靈活的機動性,慣用的手段就是長途奔襲,出奇制勝,正面攻來的是攻中帶守的環形陣,真正的殺着是分由兩邊側翼攻至的衝鋒隊,教我們無法集中應付從單一方向衝來的攻勢,到時我們衝鋒之時,定要保存勢力,儘量減少傷亡,如此一來,我們到了赫連堡才能又有力氣對付頡利這老匹夫。”跋鋒寒眼中射出鉑金般的劍芒,提醒道。
“菩薩兄和子陵率領幽冥騎和刀鋒戰士護住糧草和水源,仲少、老跋和我牽制住頡利,切勿戀戰,到時在赫連堡給頡利算總帳!”雲羿總結髮言道。
“就這麼辦!走!出城迎敵!”寇仲高舉黃芒閃爍的井中月,吼聲道。
“好!”三兄弟齊聲應命。
Ps:回紇分爲兩支,一支分佈於獨洛河北,另一支鳥護則在伊吾之西,大概在天山山脈東段北麓處,兩支合起來可戰之土達五萬之衆,是可左右大局的武裝力量。現在兩支均統一在時健侯斤之下,侯斤等若大汗。菩薩之所以被其父時健放遂,極可能與菩薩反對頡利的立場有關。
回紇與中原的關係素來不錯,受了較強漢化的影響,而且極有可能信仰佛教,否則也不會取有菩薩的名諱,這也是爲何菩薩肯與雲羿三兄弟合作並真心以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