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東眸心深斂,只對着身後的侍從一聲令下,江北軍頓時收回了槍支,軍船上的火炮亦是回艙。
樑建成見狀,扯了扯脣角,“謝司令還真是情深義重,只可惜傅良沁不過是個.....”
樑建成說到此處,便是頓住了,即便如此,言語間的羞辱之意,所有人俱是清清楚楚。
謝承東攥緊了手指,對樑建成的挖苦充耳不聞,只道,“樑建成,你若敢傷她,我謝承東有生之年,定會帶兵踏平川渝。”
樑建成一聲嗤笑,雙眸卻是緊緊的看着謝承東,道:“謝司令多說無益,你要真想要回良沁,不妨上船一敘。”
樑建成話音剛落,謝承東身後的侍從面色俱是一變,幕僚長當即開口:“司令,樑建成陰狠狡詐,您萬萬不能過去。”
“司令,樑建成爲人陰狠,若要上船,還需多帶些人。”侍衛長道。
“他是要我一個人過去。”謝承東盯着樑建成的船艙,聲音極是低沉。
“司令!”衆人一震。
“良沁在他手上,我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救。”謝承東神色冷峻,壓下了衆人的勸說,當即命人備了一艘小筏,竟是孤身一人走了上去,樑建成一直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驀然開口;“把你腰間的槍取下來。”
謝承東看了他一眼,取下腰間的配槍,扔在了筏子上。
“樑建成,你若敢傷司令一根毫髮,我江北軍定要讓你碎屍萬段,死無全屍!”幕僚長聲音洪亮,向着樑建成吼道。
樑建成冷笑,也沒理會,一雙黑眸只落在謝承東身上,眼睜睜的看着筏子緩緩靠近自己的船隻,謝承東腳步沉穩,走上了甲板。
看着謝承東孤身一人來到甲板,樑建成仍是面無表情,唯有心底卻是一震,他是實在沒有想到,謝承東竟會如此看重良沁。
而良沁的那一句“他一直都對我很好”,此時想來,更是讓他滿心憤恨,緩緩握住了拳頭。
“我人已經上來了,樑建成,你想怎麼樣?”謝承東與樑建成相距數步之遠,被人用槍支抵住。
“司令.....”侍從上前,與樑建成小聲開口。
“去把她帶上來。”樑建成吩咐。
謝承東心中微緊,等了片刻,果真見方纔那侍從將一個身形單薄,容顏如雪的女子從船艙中帶上了甲板。
剛看見良沁,謝承東眉心便是擰了起來,心窩處好似讓人狠狠打了一拳,不過半日的功夫,良沁的半張臉蛋早已高高腫起,脣角沁着血絲,雪白的頸脖上滿是青紫色的血瘀,他看在眼裡,瞳孔深處似是有火在燒,一字字道;“樑建成,男子漢大丈夫,何須爲難一個女人?”
樑建成聞言,薄脣便是勾勒出淡淡的笑意,他走到良沁身邊,將她攬在懷裡,大手毫不憐惜的扣住良沁的下顎,在良沁瓷白的肌膚上落下刺目的紅印。
“樑建成!”謝承東大喝,不等他上前,便有侍從將槍支抵上他的胸口。
“謝司令倒是憐香惜玉的主,可惜她傅良沁不過是我樑建成玩過的殘花敗柳,也難爲謝司令不嫌棄。”樑建成把玩着良沁細膩的面龐,眸心透着陰戾,與謝承東淡淡笑道。
“你放了她,我留下。”謝承東望着良沁眼中的淚珠,只覺得心如針扎,他的聲音低沉,與樑建成開口。
“謝司令這話當真?”樑建成挑了挑眉,對着身後的侍從使了個眼色,頓時有人上前,將一把手槍遞到謝承東面前,樑建成的聲音也是隨即響起;“只要謝司令肯在自己大腿上打一槍,再也跑不了,樑某就把良沁給放了,如何?”
“你別信他的話!”良沁淚眼朦朧,對着謝承東開口。
見良沁開口,樑建成一手扣住良沁細嫩的頸,他的眼睛暗的噬人,對着謝承東道;“謝司令,我數一二三,你若捨不得給自己一槍,就別怪我捏斷良沁的脖子。”
語畢,樑建成頓了頓,又是笑道;“反正樑某這次來江北,本就是找死,大不了,咱們一起上路,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謝承東神情冷峻,他一語不發,從侍從手中接過了槍。
“一,”樑建成眸心深暗,看着謝承東的手指,緩緩出聲,“二......”
不等那一聲“三”開口,樑建成卻是驚覺手腕劇痛,回眸一看,竟是良沁張開嘴巴,狠狠的咬住了自己,趁着他吃痛回神的瞬間,良沁揮開了他的胳膊,跑向了甲板邊緣。
“良沁!”謝承東眼看着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剛欲上前,就聽良沁轉過身子,衝着他喊了一聲;“你別過來!”
“傅良沁!”樑建成目眥盡裂,看着她隨時會跳下去的樣子,亦是不敢輕舉妄動,只喝道;“你給我回來!”
良沁的目光向着謝承東看去,見他手中握着槍,周圍又全是江北的軍船,她知道只要樑建成手中沒了自己這張牌,便再也脅迫不了謝承東,她微微鬆了口氣,眼睛的餘角看着一眼身後的滾滾江水,但見江水滔滔,眨眼間便能將人吞噬。
“良沁,你先回來,你聽話。”謝承東的心劇烈的跳着,聲音卻仍是沉穩,幾乎是哄着良沁。
良沁搖了搖頭,她的眼眶裡噙着淚花,可看着謝承東時,卻還是笑了,她的笑容溫婉而美麗,江風吹動着她的裙角,而她的聲音那樣輕柔,隨風飄進謝承東的耳中,“我知道你會來,我一直在等你。”
謝承東心頭大震,就見良沁一直看着自己,輕聲說了句;“就當你沒去過金陵,就當我沒來過江北,謝承東,就當那一夜,你沒見過我。”
良沁說完,便是閉上了眼睛,跳進了洶涌的江水中,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良沁!”謝承東心神欲裂,厲聲呼喊,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追了過去,縱身一躍,一道跳進了滾滾江水。
槍聲在此時響了起來。
侍從撲倒樑建成,樑建成從川渝帶來的侍從無一不是百裡挑一,頃刻間便開始反擊,船隻上彈藥充足,炮臺亦是架起,侍衛長見樑建成雙眸放空,顯是還不曾回過神來,遂是替樑建成下令,命舵手全力航行。
“司令,咱們快走。”兩個侍從扶起樑建成的身子,架着他往船艙趕去,驀然,樑建成眼眸微動,從方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轉過身子,望着滾滾江水,啞聲道出了兩個字;“良沁....”
緊接着,樑建成雙眸血紅,推開身旁的侍從,於槍林彈雨中,跌跌撞撞的向着甲板上趕去,一旁的幾個侍從合力拉住他的身子,近乎用盡全力,纔將他拉進船艙,樑建成一手把住門框,幾乎侍從胸腔中迸出的聲音,嘶聲大喊着兩個字,“良沁.....”
槍炮聲中,樑建成的聲音未過多久,便被湮滅。
“快,快把筏子快划過去!”
“司令!”
“看,司令在那裡!”
江面上,數只筏子一道下水,更有熟識水性的侍從一個個猛子扎進了江,幕僚長舉着望遠鏡,終是發現了謝承東的身影,忍不住大聲高呼。
細瞧下去,就見謝承東並不是獨自一人,在他懷中環着一個女子,另一臂則是划着水,待筏子趕至,謝承東先是將良沁推上筏子,繼而自己才被侍從拉了上來,他渾身早已溼透,上了筏子後,便將良沁緊緊抱在懷裡,良沁雙眸緊閉,臉色雪白,讓人不知是死是活。
“良沁....”謝承東一聲聲的喚着她的名字,水珠一顆顆的從他的頭髮上落下,打在良沁的面容上。然而不論他如何呼喚,良沁終是沒有睜開眼睛。
夜,西橋別墅。
謝承東已是換下了衣衫,身上的傷已是讓軍醫包紮好,他守在一旁,眼見着良沁仍是昏昏欲睡,忍不住焦躁與擔心,對着軍醫斥道;“你不是說她沒事,怎麼到現在還沒醒?”
“司令稍安勿躁,良沁小姐的身子本就有些單薄,這次又受到驚嚇,落水染上了風寒,屬下已經爲小姐打了針,怕是再過不久,小姐就會醒了。”軍醫畢恭畢敬。
謝承東濃眉微擰,沒心思再去理會軍醫,只衝着他擺了擺手,軍醫會意,頓時一個立正,行禮後領着護士走出了臥室。
謝承東守在牀前,握住了良沁的手,即便蓋着被子,良沁的手仍是冰冰涼涼的,謝承東傾下身子,望着她沉睡的面容,護士爲良沁擦了身子,並換了衣裳,良沁此時躺在那裡,渾身只露出一張臉,被樑建成打過的地方則是落下了淡紅色五指印。
謝承東看着那指印,眸心便是沉了下去,忍不住伸出手,緩緩撫上了良沁的面龐,樑建成這次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人潛入了江北,於官邸附近埋伏,趁着良沁出府後下手,險些將她帶回川渝,而當良沁入水後,謝承東的心思便是全放在了良沁身上,對樑建成的下落再也無心理會,之後侍衛長來報,只道樑建成的船隻已被擊沉,打撈上的屍體中,卻未見樑建成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