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瀾過來時,就見阿秀端着早膳,剛從臥室裡走出來,瞧見傅良瀾,頓時行了一禮,喊了聲;“太太。”
“良沁起來了嗎?”傅良瀾面帶憂色,眼底下微微泛青,顯然也是一夜不曾睡好。
“起來了,太太快進去看看小姐吧,自從夜裡司令走後,小姐一直哭了好久,我怎麼勸都不行。”
“我進去瞧瞧,你先下去吧。”傅良瀾與阿秀囑咐,說完,便是推開了臥室的門,走了進去。
良沁倚着牀頭,正對着窗外出神,聽到傅良瀾的腳步聲,良沁回過頭,看見是她,便是輕聲喊了一個字;“姐.....”
“昨晚的事我已經聽說了,良沁,你讓姐姐說你什麼纔好?”傅良瀾瞧着妹妹一臉憔悴的樣子,忍不住既是憐惜,又是生氣,埋怨了兩句。
“姐姐....”良沁向着傅良瀾看去,輕聲道;“司令去哪了?”
“司令夜裡面就離開了官邸,到軍營去了。”傅良瀾拍了拍良沁的手,嘆道;“別說姐姐不疼你,良沁,你要記着自己現在的身份,你已經是司令的女人了,又哪能和那樑建成牽扯不清?你這樣,讓司令的臉面往哪擱?”
良沁鼻尖酸澀,聽着傅良瀾的話,心裡只覺慚愧,“姐姐,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司令,他這樣對我,我卻傷他的心.....”
“你也知道自己傷了司令,”傅良瀾嗔了妹妹一眼,勸道;“司令眼下在氣頭上,你先別去軍營,等着明日,司令若再不回來,你就去軍營找他,好好兒的和他認個錯,姐姐知道,昨晚也定是樑建成脅迫的你,你是沒這個心思和他牽扯的。”
良沁微怔,想起昨晚,只覺恍如隔世。
“姐姐,江北和川渝的軍隊,快要去東北打仗了嗎?”沉默了一會,良沁驀然開口。
“是啊,這一仗司令和樑建成都會親自領兵趕往戰場,聽說那些扶桑人一個個都跟惡魔似得,殺人都不眨眼,就連老人和小孩兒也不放過,等着這次咱們和川渝聯手,好好兒的殺殺他們的銳氣。”傅良瀾想起扶桑人的兇殘,也是憤恨難消。
“姐姐,那這一場仗,司令他們要打多久?”良沁低語。
“這個我可說不準,聽說那些扶桑鬼子很難打,就連身經百戰的馮將軍都拿他們沒轍,依我看,快則三五個月,慢的話,只怕要一年半載的。”傅良瀾說着,自然免不了擔心,眉心也是蹙了起來。
“那咱們,是要在官邸等着司令回來?”良沁有心想問一問傅良瀾,可否與謝承東一道前往,可話到嘴邊,才覺得荒唐,謝承東是去和外寇打仗,又怎能帶着妻眷?
“不錯,”傅良瀾微微苦笑,感嘆道;“說起來,自打你嫁來江北,司令還一直沒出去打過仗,先前我生康兒和平兒的時候,司令都在戰場上,算起來,司令倒是有半年的功夫沒出去打過仗了,不算短了。”
良沁心裡難過,傅良瀾看着她的眼睛,又是說了句;“再有,良沁,姐姐和你說個實話,先前每逢司令在外面打仗,回官邸的時候都會帶回來一兩個姨娘,若是這次司令從東北帶回個姨娘,你也不要往心裡去。”
良沁聞言,只覺心頭一酸,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姐姐放心,我明白,就算司令這次帶回了姨娘,我也不會怨他。”
“你能明白就好,可千萬不要像齊自貞那樣,爲了這種事和司令置氣,不值當的。”傅良瀾叮囑着良沁。
良沁沒有吭聲,傅良瀾又是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了良沁的院落。
良沁在牀上躺了一天,她並未生病,只是覺得渾身都彷彿失去了力氣般,不僅身子累,就連心也累,她什麼也不願想,只想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連話也不想多說。
一直到了晚上,阿秀匆匆從外面走了過來,湊到良沁牀前,低聲說了句;“小姐,您快起來,司令回來了。”
良沁睜開了眼睛。
阿秀一面爲她收拾衣裳,一面喋喋不休,“司令去了主樓,小姐,您快過去好好兒和司令說說,再過兩天,司令就要率兵去東北了,您若不在司令走之前跟他和好,等着司令回來,也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聽着阿秀的話,良沁閉了閉眼睛,終是從牀上起身,梳洗後換了一身水青色貼身旗袍,外面披了件毛呢斗篷,她的長髮綰在腦後,臨出門前,向着鏡子看了一眼,就見鏡子裡的女子面容蒼白,不論多好的胭脂也遮掩不住,她這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倒是有些頭暈眼花起來。
“小姐,您沒事吧?”阿秀擔心的扶住她的胳膊。
良沁看了阿秀一眼,只覺得心裡傳來一股暖意,不論她落到何等地步,身旁,總歸還有阿秀。
“阿秀,謝謝你。”良沁輕語。
“小姐說的什麼話,咱們還是快些去主樓,找司令要緊。”
“嗯。”良沁點了點頭,主僕兩一路出了東院,剛走到主樓,就見幾個丫鬟守在餐廳門口,裡面已是開了晚飯,見到良沁,丫鬟剛要去餐廳通傳,良沁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驚動謝承東夫婦。
良沁站了片刻,聽着姐姐的聲音從餐廳裡傳來,殷勤的讓謝承東嘗着一道新菜,康兒和平兒定是坐在一旁,兄妹兩不時傳來清脆的吵嘴聲,一家四口,十分熱鬧。
良沁沒有往裡走。
“小姐,咱們怎麼不進去?”阿秀不解的看着良沁。
“司令和姐姐正在吃飯,咱們還是等一會兒,等着他們吃好。”良沁聲音很輕,那些飯菜的香味從餐廳中不時的飄了出來,聞在她的鼻子裡,非但沒有引起任何食慾,反而讓她覺得胸口處有些沉悶悶的,翻江倒海,只想嘔吐。
“小姐,您沒事吧?”見良沁額角淌着虛汗,阿秀大驚失色,剛要喊人,良沁緊緊的攥住了她的胳膊,“別吵,阿秀,扶我去客廳坐一會。”
阿秀趕忙答應着,扶着良沁去了大廳,遠離了那股油香味,良沁才覺得舒服了不少。
“小姐,好些了嗎?”阿秀仍是放心不下。
“好多了。”良沁微微一笑,與阿秀一道等着,直到時針快要指向八點,就聽餐廳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良沁站起身子,就見謝承東和傅良瀾一道走了出來。
看見良沁,傅良瀾便是快步走了過來,說了句;“良沁?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去?”
“姐姐,我和阿秀也是剛來,見您和司令在吃飯,就沒有打擾。”良沁聲音低微。
傅良瀾心知她此行的目的,是來找謝承東,於是笑着與身後的男子開口;“司令,康兒的功課我今兒還沒瞧,您和良沁先說着,我先帶着孩子們去書房。”
“不必了,”謝承東的目光在良沁身上劃過,淡淡道;“有什麼話明天再說,良瀾,”聽他喊了自己名字,傅良瀾連忙道;“怎麼了,司令?”
“我累了,我先回房歇息。”謝承東說完,便是徑自向着樓上走去。
“司令.....”傅良瀾上前兩步,瞧着謝承東上了二樓,轉過彎,便再也看不見了。
傅良瀾轉過身,向着良沁看去,她向着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良沁跟上去。
良沁搖了搖頭,輕聲道;“姐姐,我先回去了,您快上去服侍司令吧。”
“良沁,”傅良瀾皺了皺眉,“你和司令要鬧到什麼時候?”
良沁搖了搖頭,“司令今天累了,等明天我再過來。”良沁說完,便是領了阿秀,離開了大廳。
“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剛纔幹嘛不跟上去?”出了主樓,阿秀忍不住和良沁開口。
良沁腳步虛浮,耳朵裡嗡嗡直響,聽着阿秀的話,也只是說了句;“阿秀,主樓是姐姐的的,司令既然上了樓,我又哪兒能跟過去。”
阿秀聞言便是嘆了口氣,她扶着良沁的身子,主僕兩回到東院,瞧着良沁失魂落魄的樣子,阿秀不免埋怨起謝承東,“小姐,您說這叫什麼事兒啊,好端端的,司令幹嘛要這樣對你?”
“阿秀,昨晚上,司令看見我和樑建成在一起.....”良沁說着,身子便是微微哆嗦。
阿秀今日其實也早已從官邸裡的那些下人口中聽了些風言風語,此時聽良沁自己提起,她才道;“小姐昨晚是陪着樑夫人去北陽飯店跳舞,就算恰巧碰上了樑司令又能怎樣?再說,樑建成是個大男人,他要是爲難小姐,小姐哪兒有辦法?司令難不成連這個都不懂?”
良沁搖了搖頭,想起昨晚,只覺莫名的心傷涌了過來,她低下頭,一顆顆的淚珠便從眼眶裡掉了下來。
“小姐,您可別哭啊,司令剛纔只是還沒消氣,他放不下你的。”阿秀只以爲良沁是因爲方纔的謝承東的冷漠落淚,連忙安慰起來。
良沁的眼淚又急又密,只啞聲對着阿秀道;“阿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小姐,你錯什麼了?”阿秀不解,愕然的看着良沁。
“我不該嫁到江北,我不該來禍害他。”
“害誰?”阿秀仍是一臉迷惑,“害謝司令?”
良沁只是落淚,驀然胸口涌來一股反胃,只讓她側過了身子,她這一天沒吃什麼東西,吐也吐不出來,直到最後,也不過是吐出了幾口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