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振玄住的醫院是一家空軍醫院,地處比較偏遠,但非常安靜,整個醫院空空蕩蕩的,裡面來來往往的很多都是身着軍服的軍人,據說這家醫院是沈昊鬆的關係,比較妥當。
顧安童到達的時候差不多是四點多,病房很大,比她在市立醫院的那種病房大很多倍。
病房裡有一個沈昊鬆請的護工在照看,不過顧安童到的時候,那人正在打盹。
“於媽,你先出去。”沈迎禾讓護工和自己離開,把空間留給顧安童和司振玄。
顧安童靜靜的站在原地,只那麼一眼,她就有點忍受不住。
司振玄躺在病牀上,看起來比她走之前要消瘦了許多,顧安童走過去,用手握住他的手,還沒有說話,嗓子便有些哽咽。
“振玄,司振玄。”顧安童的雙脣囁嚅了幾下,終於是將額頭挨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微涼,和他這個人給人的一貫感覺非常相似,顧安童輕聲說:“爲什麼你以前從來不告訴我……也或者,是他們騙我對不對,你根本不是因爲找我才這樣的。在你這裡,其實我一直沒有自信,我覺着我們的感情很虛妄,所以在面對重重困難的時候,我沒有和你一起挺過去的決心和毅力。”
當然,她也的確無法接受任輕盈的存在,何況任輕盈對司振玄的野心,昭然若揭。
任輕盈在她家裡和她說的那些話,顧安童還歷歷在目。
這個女人,能在杜雲森身邊待上那麼多年,也算是被盛寵多年,何況還把自己的小叔叔杜唯真給牢牢把控在手裡。
這樣的任輕盈,顧安童之前居然覺着她很可憐?
可憐固然可憐,可她絕對有她厲害的地方。
任輕盈對司振玄,是真愛,也就是因爲這份愛,令任輕盈已經失去了本心,假如顧安童堅持留在司振玄身邊,任輕盈定然會和她鬧的不死不休。
“其實你又是何苦呢。”顧安童脣畔揚起一絲苦笑,手不着痕跡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司振玄,在我好不容易決定放棄你的時候,你卻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回來面對你。或者你醒過來,你醒過來我們當面說說,我想聽聽你心裡的真實想法,如果你說你愛我,那我就算有千難萬險,也一定不會離開,如果你說,你還只是因爲那無謂的責任感,沒關係的,我一點也不在意。”
司振玄這個人,和很多現實中顧安童認識的男人不一樣。
也或者是幼年的經歷的原因,他的心思比其他人沉,他的責任感更是比其他人來的重,顧安童甚至都覺着,當初的自己,是怎麼愛上這個外表嚴肅性情冷漠甚至有些陰鬱的男人。
也或者,就是因爲他內心從來沒有失去的溫暖吧?
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司振玄的手背上,顧安童感覺到他的手似乎動了下,可再擡頭,卻又沒有任何動靜。
忽然間,身後的門被打開,任輕盈站在外面,凝視着眼前的這一幕。
她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身子卻又一軟,完全沒有站穩,直接倒在了地上。
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顧安童回頭,愣了片刻,趕緊上前去扶任輕盈。
任輕盈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氣喘吁吁面色蒼白的蹙眉問:“你……你爲什麼還要出現。”
“任小姐,你昨天爲什麼不和我說。振玄車禍住院的事情。”顧安童沒有被這句話問倒,而是反問,“你明明知道這件事,卻要混淆視聽。任小姐,我以前覺着你是個蠻好心腸的女孩子,現在我覺着我錯了。振玄都躺在這裡沒醒,你卻不讓我這個身爲前妻的過來看一看?”
“我沒辦法。”任輕盈臉上滑過一絲愧疚,“我真的沒辦法……”
“任小姐,你能不能別那麼幼稚。”顧安童不想自己的聲音太大,讓這麼安靜的環境充滿了嘈雜,她壓低了聲音,眉目清冷,“我就算和司振玄已經離婚,但社會關係都在,他的朋友至少也還是我的朋友,你不讓我來看他,敢問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
顧安童徑直坐到司振玄的身邊,眼底有一絲疲憊掠過,“雖然振玄一直虧欠了你,可我沒有虧欠。我覺着我在很多事情上,對你已經仁至義盡,請不要得寸進尺。”
任輕盈咬着下脣開始流眼淚。
這時候沈昊鬆從外面跨了進來,看見顧安童和任輕盈的時候,頓了頓,才轉身和任輕盈說:“輕盈,你身體不好,別在這裡耗着,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們還得分出神來照顧你,你先回去吧,晚上讓安童守夜。”
見任輕盈沒動,沈昊鬆嘆了口氣,“你這樣也沒意思,振玄沒醒呢就玩宮鬥,不差這一天,快回去吧。”
任輕盈起身,沈迎禾進來趕緊扶住她,二人出了門後,顧安童才輕聲說:“昊鬆,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沈昊鬆坐在剛纔任輕盈的位置,長腿一伸,身體呈現出非常舒服的姿勢,才蹙眉問道:“你最近去哪裡了,兩個禮拜誰也找不到,是故意要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顧安童握着司振玄的手,猶豫了下才說:“我最後一天是和謝劍晨一起吃飯,可是接到杜唯真的電話,他說振玄和任輕盈打算去國外定居,讓我想辦法阻攔。”
說到這裡,沈昊鬆的眉再度不着痕跡的皺了皺。
顧安童歇了口氣繼續說:“後來我轉身,被別人撞到,一下子身體沒掌握住平衡摔倒了。就被謝劍晨送去醫院。”
“在醫院裡待了兩個禮拜,杜雲森說這是保護我的舉措,他說謝劍晨試圖對我肚子裡的孩子不利……”
沈昊鬆好像沒有錯過重點,他直接揮手打斷,“你剛纔說什麼?肚子裡的孩子?”
顧安童點點頭,面上的表情盡是苦澀,“對,我也沒想到……沒想到會懷孕。假如振玄醒過來,你也別告訴他,我不打算和他說這件事。”
“這不大好吧?”沈昊鬆直截了當的說:“畢竟這孩子也有他的一半血脈,你卻不說。”
“說了能怎麼樣。”顧安童反問他,“干擾他的判斷嗎?我沒打算和他複合。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他都還沒醒……”
握着司振玄的手微微緊了下,顧安童眼淚又險些要落下,“只要他醒了……”
“只要他醒了,你就回到他身邊。”沈昊鬆截斷顧安童的話頭,“你這樣承諾,他說不定就醒了。”
“沈昊鬆,你不要強求好不好?”顧安童指着門外,“你也看見任輕盈的態度了,她會答應?再說了,我也沒有和她搶男人的意思,誰要和她鬥。”
沈昊鬆發覺在這件事上,顧安童還是那麼堅持,也就不再糾結,畢竟這是司振玄自己的事情。
顧安童問:“他怎麼樣?醫院有診斷結果嗎?還有,這件事是杜雲森做的麼?”
沈昊鬆起身,慢慢踱到司振玄的身邊,“醫院說還不知道爲什麼沒有醒,加上他之前一直在找你,所以我和迎禾商量着,也許你出現了對他甦醒會有幫助。安童,無論以後你們兩個準備怎麼解決,這期間,還是要辛苦你照顧他,晚上我讓迎禾留下來陪你,可以麼?”
“公司最近也不太平,我得在公司裡盯,其他人我不放心,你明白我的意思。”沈昊鬆見顧安童基本沒什麼意見,便壓低了嗓音,和她交代,“他身邊沒有靠得住的人,你只要別太累,該休息的時候還是直接休息,其他的事情我會讓於媽去做。”
顧安童又側頭瞥了眼牀上的司振玄,想起沈迎禾說的,司家的人根本不管司振玄的死活,估計這個時間都在計劃着怎麼拿回司氏集團的股份,司岳雲周容容這趟來也不知道是善還是惡。
至於任輕盈,他們也都說了,任輕盈的身體不好,根本沒可能照顧好司振玄。
所以,也就只剩下她這個前妻了。
“好。我知道了。”
“至於這件事和杜雲森的關係,十拿九穩跑不了。”沈昊鬆忽然間勾脣笑了笑,“別擔心這些,和你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你只要負責陪好振玄。”
沈昊鬆說司氏還有點事情需要他處理,這盤枝錯節的,必須要在最關鍵的時刻穩住,否則滿盤皆輸。
不懂沈昊鬆說的意思,但顧安童還是和他告辭。
於媽進來說她就在隔壁的小房間裡,有什麼事情就叫她,她不打擾二位,顯然是被人特地提點過的。
特等病房裡有專門的陪護休息的地方,顧安童暫時沒打算去休息,只是握着司振玄涼涼的手,趴在牀邊,輕聲說了句,“振玄,你早點醒過來好不好?你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完成,你覺着你甘心就這樣睡着嗎?”
司振玄的五官很立體,靜靜的睡着的時候,就如同一個俊美無儔的雕像,顧安童的手指從他的眉眼,慢慢滑到他高聳的鼻尖,最後落在他的脣上。
想起司振玄曾經和她說過的話,那原本被她強行按下去的傷感,漸漸席捲而來。
懷了孕以後顧安童其實特別嗜睡,趴在牀上的時候,她險些就這樣睡了過去,也幸好沈迎禾推開了門,門聲將她驚醒。
沈迎禾躡手躡腳的走到顧安童身邊,“顧姐,我讓於媽先去買點飯,晚上就在病房湊合下吧?”
“好。”
沈迎禾在她身邊坐下,一雙杏眼圓圓的在顧安童身上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