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店時,我遲疑着打開房門,就見他剛洗完澡,半乾未乾的頭髮應該是隻吹了一半的,才換了白襯衫的他正悠閒的半依在沙發上看一本車雜誌,那麼安靜愜意,以至於我不忍打擾,遲疑着沒說話。
他看到我回來就招呼我過去,“來看看,這兩款你喜歡哪輛。“
看車?我如實搖頭,“不懂車,我是外行。”
“沒關係,其他的我已經幫你看好,這兩款的性價比都差不多,你只需要選個外形和顏色就好,畢竟是你開,當然得由你來定。”
當時我就懵了,“我沒說要買車吧?我對車有陰影的。”
“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你該慢慢鍛鍊,試着走出陰影,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先把車買了,開不開是後話,這個關係不大。“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愧疚,歉聲說着,“安澤,其實……您不用對我這麼好。”
“我喜歡的人,當然要竭盡所能的對她好。”溫笑着拉住我手腕,讓我在他身邊坐下,安澤勸我不要想太多,
“你別有心理壓力,我給你買車只是覺得你需要,畢竟現在你已經是老闆娘了,卻還沒有自己的車,女生不都愛曬朋友圈嗎?就算你不想開,也可以曬圖啊!純粹只是我想給你買,不是要逼你怎樣,這點你別怕。“
越猶豫越下不了決心,心知不能再這麼下去,我主動打斷了他的話,“安澤,你的生日馬上就到了,我曾經給自己定了個期限,到你生日那天,我會做出一個決定,是否跟你在一起的決定。”
還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的安澤並沒有意識到我要說什麼,微笑且期待的看向我,“所以,你想好了?”
眼神中那期待的光芒讓人不忍心澆滅,可火焰越燃越烈,越助長,越無法收場,我將心一狠,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是的,已經想好。”
握住我的手,安澤傾身近前,凝視着我的眼睛,眉眼彎彎,連聲音都夾雜着難以抑制的喜悅,“特意選在今天才說,這是……生日禮物嗎?”
緩緩抽回了手,話到嘴邊還是猶豫,我怯怯擡眼看他,就見他的眸光瞬時暗淡,似乎已經透過這個小動作察覺出我的心思,但還是勉笑着,
“沒關係,你說吧!不管是怎樣的結果我都接受,尊重你的選擇,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說得容易,能沒壓力嗎?畢竟都不願唱黑臉,尤其是他對我無可挑剔,我卻要主動傷害,心裡難免愧疚,但也不能忘記今天的目的,於是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把這兩天發生的事統統告訴他,
包括章季惟的苦衷,趙清愉和樑言峰的糾葛,全都說清楚,聽完這些,他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悶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所以……章季惟還是愛你的,離婚只是爲了保護你?而你……依舊對他念念不忘?現在所有的謎題都揭開了,你要選擇回到他身邊?”
失望又無助的目光,將我深深刺痛,可我不能再繼續隱瞞下去,長痛不如短痛啊!哪怕是刀子,也要利索的割捨,“這些日子,你對我的好,我都銘記於心,開始的時候無法接受,認爲一段感情逝去了,中間隔了太多,就不該再繼續,
不可否認,後來我還是被你的執着打動,想着也許這是天意,也許我該嘗試着忘掉之前的所有不愉快,開始新生活,跟你在一起。
可是平靜的生活又突然被打亂,那些誤會都被解開,我……我真的很爲難!不想傷害你,可又……“
“可又始終忘不掉他?說到底,你其實一直沒有放下過他吧?即使深埋心底不去提,那份感情還是在的,對不對?”
他的追問,我沒勇氣回答,只一眼,都讓我無比愧疚,只能喃喃的道歉,不是敷衍,而是真心覺得有愧,“對不起安澤,我真不是故意想傷害你……”
回身坐直,他無力的仰靠在沙發上,疲憊的聲音裡透着一股絕望的氣息,眼神空洞而哀慟,那一刻,我竟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彷彿靈魂被抽走,疼痛難以自抑,直到這一刻,他依舊沒有埋怨我,
“不用跟我道歉,本身你也沒有跟我承諾過什麼,我們還沒有正式在一起,這是你的選擇,我說過……會尊重,不會埋怨。”
話雖如此,可我最近對他的態度的確有轉變,天天一起看電影,說說笑笑,也不像以往那麼排斥,這就等於給了他希望,結果現在又這樣,他怎麼可能不失望?
“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是多餘,道歉也只會讓你更難受,對不起那三個字我不喜歡聽,料想你也是一樣,但我想,實話再傷人,也總比假話好吧?安澤,我真的不想欺騙你,所以纔想跟你說清楚,本來是想等你生日過了,後天再說,可又覺得沒什麼差別……“
突然意識到好像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說,不聽他說話了,詫異擡眼,就見他扶着額頭似乎很痛苦的模樣,嚇得我趕緊去扶他,“安澤!你怎麼了?”
“沒事……”逞強的推開我,他想站起來,還沒站穩,竟又暈倒,連帶我也倒在了沙發上。
猛然想起他之前被診斷過神經衰弱,我心驚膽戰,生怕他又犯,顫抖着掏出手機撥打120,不停的祈禱着他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好不容易纔恢復,要是因爲我的話而受刺激,那我良心怎麼過得去?
等把他送到醫院之後,坐在走廊等待時,我纔想起章季惟那邊還在等着,又給他打了電話,他問我說清楚了沒有,“說好的話,我讓司機去接你。”
“沒……”一想到安澤昏迷不醒,我就嚇得哭了起來,“他……他暈倒了,我現在在醫院,季惟,我好怕,他的身體狀況很差,我怕他出事!”
“別怕,告訴我你在哪家醫院,我現在去找你!”電話裡他沒多問,要了個地址就掛了電話動身往這兒趕。直至他趕到,那邊還沒出來,
未知的結果讓我很恐慌,“上回好像很快就出來了啊!這次會不會更嚴重?”
“不會的,可能是急性,搶救的及時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他安慰我不要悲觀,往好處去想,可我已經見過一次安澤暈厥的模樣,怎能放心?
又等了十幾分鍾,醫生終於出來,詢問誰是病人家屬,我剛想上前,章季惟拉住了我,上前一步說他是家屬,“我是他二哥,醫生,他情況怎樣?”
“病人一直都有神經衰弱的跡象,你們知道吧?”
章季惟有些疑惑,他肯定不清楚,但我知道這件事,忙湊過去說知道,“大概一個月前犯過一次,後來慢慢恢復,沒再暈厥過。”
“那這次發病的原因是什麼?”
“呃……”不好明說,我模棱兩可的帶過,“爲一件事產生了分歧,吵了兩句,他就暈倒了。”
“這種病很難說,可能很久都不犯,也有可能隨時病發,說話做事一定要注意,不要刺激病人,否則很容易暈倒。而且剛剛檢查的時候發現他腦部有一個小腫瘤。“
一聽到腫瘤,我腿都軟了,要不是章季惟扶住我,可能就摔倒了,“怎麼會有腫瘤?“
“先別慌,問清楚再說。”之後章季惟在跟醫生溝通,問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醫生說暫時還不確定,需要進一步做檢查,等結果,
“一般腦內腫瘤很容易壓迫神經,對肢體功能造成嚴重影響,不管是不是良性都建議切除,這個等結果下來再安排時間,先跟你們說一聲,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說完醫生就要走,我卻不淡定了,心理準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可能是惡性嗎?想問個清楚,我就拽住了醫生的胳膊,急切詢問,
“惡性的話會怎樣?他是不是很危險?”
可能是我抓得有些狠,醫生勸我不要太激動,”請您冷靜一點,現在結果還沒出來,要等有結果我才能下判定,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看我有些失控,章季惟過來拉我,“香香,別爲難醫生,等結果需要時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只能鬆開手。很快護士將病人推了出來,送入病房,安澤昏迷依舊,護士在旁爲他掛水,一再叮囑,“病人不能受刺激,所以腦內有瘤的事暫時不要告訴他。”
我茫然應着,大腦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緊閉雙目的安澤,突然很後悔自己爲什麼這麼冒失,以爲他的病好了就無所顧忌,一不小心就釀成了大禍!
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我已經崩潰到坐在病牀邊的椅子上埋着頭說不出話來,章季惟立在我身邊,拍着我的肩無聲安撫着。
思來想去,我總覺得他留在這兒似乎不妥,“要不你回去吧?有我守着就好。”
他不肯走,說要陪在我身邊,“你不是害怕醫院嗎?在夏威夷的時候半夜打電話叫我回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