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裡蛋白的燈光下,顧城西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淡定,我脣角的冷笑更深。
“怎麼不說話?”
顧城北依舊沉默,我不再看他,因爲,此時醫院走廊外面忽然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是姜如海和季南風的奶奶。
難得,他們居然能同框一起來找我。
我暗自握緊了手。
姜如海幾乎是氣勢洶洶的走到我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猝不及防,乾脆利落。和他的女兒姜晴動手的時候一模一樣。
摸着腫痛的臉頰,我咬緊後槽牙。
正要開口,卻有人比我先說話。
“姜叔叔,不管安安犯了什麼錯,她現在正處於驚嚇的狀態,而且,還懷了孕,您不要下手太重。”
顧城北攔在我面前。
看着他的背影,我依然想到的只有“虛僞”兩個字。
他還不如像是姜如海這樣,厭惡我,覺得我是個拖油瓶,很明顯的表現在臉上,並且,一次性使用,然後把我丟掉。
姜如海冷漠而勢力的盯着我,仿若恨鐵不成鋼。
“你先起來,賢侄,我怎麼會有這麼沒有家教的女兒?人家季家的老夫人對她多好,她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想方設法的要從季家逃走,還讓城西也受了傷,這女兒根本不能留,我今天就解決了她這條命。從此以後,我姜家和她沒有一點關係!”
呵!
“是要斷絕父女關係是吧?那正好,我也有這樣的想法。既然現場有這麼多大家族的人再,那麼就讓大家做個見證吧。我,簡安,跟姜如海,姜家,從此以後,沒有半點關係。還請姜先生出門在外不要再胡說,說我是你的私生女什麼的,這會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
“你……”
一隻手指向我,我看向那隻手的主人,他的臉色鐵青,彷彿用全部的神經細胞來訴說,“這真是一個不孝女!”
可是,我的心裡只有更憤怒。
口口聲聲說要把我認回去,口口聲聲說要好好疼愛我這個女兒。可是,他做了什麼?他從來只會花言巧語,只會放空炮。
“跟我斷絕父女關係?你媽媽呢?難道你連你媽也不想要了嗎?你這個不孝女!”
他果然還是說出了剛纔的潛在臺詞。
至於我媽,從小留給我印象的只有我的養母,沒有其他女人。
“我媽不是已經去世了嗎?爲什麼還要提起,況且,我從小就對我媽沒有感情,我不記得她,也不想記得。”
“你……”
姜如海繼續僵硬的盯着我看着。
他大概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如此的不在乎。
是的,對於這個結果,我一點都不在乎。
急救室的大門這個時候忽然被打開,護士從裡面焦急的走出來,摘下了口罩,我們這幾個人終於煞有介事的全部都圍了上去。
要知道,幾秒以前的都還在圍觀一場年度八卦大戲。
“父女斷絕關係。”
“你們誰是簡安小姐?”
我一愣,面對給我讓開路的衆人,我立刻走過去,聲音冷沉,“是我。”
“簡安小姐,您得跟我們進來急救室。病人現在手術過後,處於昏迷狀態,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我明白了,我看了一眼顧城北,見他神色幽幽的看着前方,沒有理會他,就去了急救室。
剛剛手術完的顧城西,顯然比起之前臉色更要蒼白。我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還在閉眼沉睡,輕聲喚他的名字,“城西,你手術結束了。如果你還在意我這個朋友的話,就趕快醒過來。”
牀上的人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到了我的話,這個時候,也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什麼。從急救室裡出來,護士和醫生都迎上來,包括顧城北。
從沒想過,在別人生病的時候,我竟然有比醫生還重要的時刻。
我抿了抿脣,“我想,你們可以把他轉到加護病房,我想陪着他直到他醒來爲止。”
說完,我沒再等他們的回話,然後聽到顧城北應允了我的要求。過來醫院走廊,手就被姜如海一下子抓住,他不顧他人前的形象,像是氣到極點,一雙大眼瞪着我,“你這個不孝女,你還真的想要和我斷絕關係?誰給你的勇氣?沒了我姜家,你還能幹什麼?”
我的臉色冷硬,“姜先生,請您明白,過去的二十八年,我一直都是沒有姜家的。我活着一直很好。”
我想要甩開姜如海握着我的手腕,但他用力太大,我只能隨便他握着,卻看向季南風的奶奶,“我不知道您打算做什麼。但是,南風特意囑咐過您,不能傷害我一絲一毫,否則的話,他回來可能跟您之間也會產生隔閡。”
“你……”季老夫人這個時候紫紅色的嘴脣哆嗦了一下,卻只是陰毒的盯着我,不發一言。
我這下,算是跟所有人都結仇了。
我沒有拉幫結派對付誰的想法,但現在,卻是最無奈的舉動。
我,即便沒有他們有背景,即便沒有他們有錢,但我也有尊嚴,不能任人宰割。
“還有,季老夫人,您沒有權利監禁我,這是犯法的。”
我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護士這個時候過來通知,說顧城西的病房已經轉移好了。我不想再跟眼前這些面和心不和的人廢話,選擇離開。進了顧城西的病房,剛坐下沒一會兒,外面門被打開,我餘光瞥了一眼,是顧城北。
他關上門,迅速走到我面前,沉默了幾秒,纔開口,“我已經給你在酒店安排了房間,你晚上住在那裡,房卡一會兒我的助理會送過來。”
“不用。”
我給顧城西壓了壓被角,“我在這裡休息就可以,這旁邊,不是還有一張牀嗎?難不成,你擔心我會佔你弟弟的便宜?藉此賴上你們顧家嗎?”
我挑了挑眉,語氣裡透着十足的挑釁。
顧城北的臉色僵了僵,瞬間蹙緊眉頭,格外認真的看着我,“安安,別任性。”
病房裡的光線還是有些昏暗,我忍不住又冷冷掀了掀脣角,暗自握緊了手指,冷哼一聲,“我任性?顧先生,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現在是你搞不清狀況比較多吧?你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有什麼權利來決定我去哪呢?這間病房的主人是顧城西,不是你,所以,你沒權利要求我離開。但如果顧城西醒來以後,他想要怎麼指責嫌棄我,那是他的問題,也跟你無關。”
“顧先生沒什麼事的話先離開吧。”
我繞開顧城北,完全把他當陌生人,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整個過程,顧城北始終沒有離開,一直站在牀尾處。他忽然開口,聲音略顯悲傷。
“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朋友都不是嗎?”
怎麼?這個時候又要來裝可憐博眼球了嗎?顧城北的演技真是厲害,可以去競爭奧斯卡小金人了。
我心裡不停的諷刺,嘴上露出一笑,“我們的關係到底是什麼,顧先生自己還不清楚嗎?行了,你也不用一直露出這副彷彿自己受傷的表情,我對於你來說,不過就是一個簡單的路人甲而已,或者,我再自作多情一點,曾有那麼一點興趣的女人,除此之外,也別無其他的感情了。所以,顧先生,現在沒有其他人,而你再說多少,對我來說,都只是過耳的空氣。我不會再去給它添加本來就不存在的感情了。”
我喝了一口水,內心翻涌着酸澀。
“顧先生,如果你還打算留在這裡看你的弟弟的話,我先去外面等着。”
“不用,你留下。我走。”
我剛起身,顧城北便說出一句絲毫不顯波瀾不驚的話,我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逗留片刻,就快步離開。
本來一直提着的心,這個時候終於放下了一些。我看着牀上依舊沉睡着的顧城西,我閉了閉眼。喝完了剩下的水。
半夜,我從牀上起來去了衛生間,乾嘔了一會兒,就漱了漱口,用涼水拍了拍我的腦門。想到剛纔做的那個夢,我靠在洗手檯上。
南風,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回到房間,想到之前顧城西遞給我的那隻手機,我拿了出來,撥出了裡面唯一的一個號碼。那個電話卻一直都無法接通,最終自己掛斷。
我拿着手機坐在牀邊,一時有些迷茫。
顧城西說,這手機只有我到了洛杉磯才能撥打裡面的電話,應該是做了什麼設置,所以在國內我無法撥出去那個電話,或者,南風不會接。想了想,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今天在機場上的暴動,這條新聞不知道南風他看過沒有。如果看了,他應該會生氣吧?
我能想象,就像是南風如果和姜晴發生了什麼,我現在也會各種聯想,心情憤怒。
但是,南風,你什麼時候回來?在那邊又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接一次電話,讓我能夠有時間跟你說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握着手機躺在牀上,這一晚,不可抑止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