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庸俗的女人,我有着豐富且不合邏輯的想象力,但推開門的這一刻,我就知道我錯了。
我以爲費子霖在學麻辣小龍蝦,但他根本沒有在學,他是在折磨小龍蝦店那個可憐的,長得好像蟹老闆的胖波ss。
費子霖也不知用了什麼兇惡的手段,把這老闆弄來,給他現場調湯。調好之後,老闆滴着冷汗站到一旁,廚師過去嚐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對費子霖說:“先生,這次的……像是對了。”
費子霖看着他的表情,又拿了把湯匙,伸進鍋中,嚐了一口,扔到一邊,看向老闆,揹着手,面無表情地說:“看來在你眼裡,秘方比父母和妻子還要珍貴?”
老闆汗如雨下,顫聲解釋:“費先生……其實湯裡的料已經完全一樣了,只是這料的品質,煮的時間都有影響,所以……”
他的聲音在費子霖看死人一般的冷漠眼神中越來越低。
“材料、時間,全都不是問題。”廚師站在費子霖旁邊,神情冷淡地規勸:“既然張先生答應要調湯出來,就要調對樣子。破壞了信譽,大家都不開心的。”
我聽了這麼久,心裡就聽懂怎麼回事了。
事實上,這種風味獨具一格的店鋪,配方都是高級機密,這間店是我們這裡的no.1,不少人千里迢迢就爲來吃這一口。
費子霖不知是想開店還是想怎樣,總之是看上了人家的味道。我真後悔昨天去了他們家,以後老闆一定恨死我了。
爲了食物,我決定拯救老闆。走進去,扯住費子霖地手臂,問:“你在幹什麼?”
費子霖側過臉,目光落到了我的手上。我不由鬆開了手,卻被他握到了手裡,拉着我,一邊走出門,一邊說:“沒什麼。”
“你爲什麼要他調?”他走得很快,我有點跟不上:“要他的湯頭不行嗎?”
“湯頭也不對。”他說這句時,已經把我拉去了餐廳,鬆了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穿得是淡藍色的時裝襯衫,灰色的馬甲,同色系的休閒長褲,即便挽着袖子,看起來依然不見絲毫鬆散。
“你怎麼知道不對?”
“味道。”他冷冷地睥睨着我:“我接觸過的東西,我都記得。”
我轉過頭,叫女傭:“把張先生熬的湯給我盛一碗。”
女傭很快盛出湯來,我喝了半天,才咂咂嘴,的確有所不同:“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
我喝湯的這點時間裡,費子霖把兩隻手都擱到了桌上,認真地看着我,微微地點頭:“難爲你了。”
“但是也很好喝,也很接近了。”我覺得張老闆人也不壞,而且既然他在家裡,這麼好的機會我還想找他聊聊,那天我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麼,李昂每次去跟他說了什麼?也許在旁人眼裡不重要,可對我不是如此。
於是我問:“你是不是抓了他老婆和父母?”
費子霖依舊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像個進讒言的奸臣一樣諂媚:“這種不長眼的混蛋,把配方看得比命還重,再說你殺他老婆,他很快就換個新的,你殺他父母,那他就不用養了,威脅沒有用的。”
“哦?”他淺淺地應聲,說:“我有要買,但他不肯。”
“也不是給錢。”我小心翼翼地提議:“你可以派個脾氣好,而且他意想不到的人去,跟在他身邊,要他每天做來吃……做給我吃就好,我廚藝好,又討人喜歡,偷師這種事我很在行。”
費子霖認真地聽完,看着我,慢慢地問:“所以你去?”
跟聰明人講話就是簡單,我猥瑣地點頭。
費子霖臉色寂靜地點了點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探過頭來,我連忙縮脖子,卻被他的手掌扣住,吻了過來。
我照樣跟每次一樣抗拒失敗,不過他只碰了碰嘴脣,沒有伸舌頭,這樣就不壞,我苦中作樂地告訴自己。
費子霖很快放了手,孫小姐斂眉垂目地端來了茶,放在他面前,擺上茶漏,替他斟茶。
之後孫小姐站到他身後,費子霖在茶裡添着奶,眼角瞟着我,悠然道:“好久不見你這副蠢樣子,換個角度想想,也蠻可愛的。”
我沉默。
“改了湯頭,把一對兒女送出國,而且是連夜。”費子霖端起茶杯,嘴脣在杯口輕輕抿着,聲音不高,依然很淡漠:“食物不算高檔,不是百年老店,它唯一的價值就是……”他放下茶杯,認真地看向了我:“你喜歡。”
我納悶地問:“你是說李昂買走了配方?你開什麼玩笑?”
“玩笑?”費子霖冷呲:“配方既然被買走,他沒什麼好隱瞞,除非買家要他保密,否則就要給他顏色。但我都說了,價格隨便開,我只要配方。不願意,我就要他以及他父母妻子的命,那……買家手裡的,就一定是他的兩個孩子,否則,他憑什麼不妥協。”
我張了張口,問:“你幹嘛要配方?”
費子霖瞄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不確定地問:“因爲我喜歡吃?”
“不管爲了什麼,現在我的確做對了。”他看着茶杯中淺咖色的液體,目光冰冷:“拿着配方,開間新店,等我放你出去,製造偶遇,哼……當我跟你一樣蠢。”
我覺得他就像卡通電影裡的那種無聊反派,連表情都如出一轍。
我的沉默令費子霖不滿,問:“你在想什麼?”
我不敢直接說我覺得他魔怔了,只好繞了個彎子:“想你也需要去鄺醫師那裡看看,他治療精神病很厲害。
費子霖一愣,頓時蹙起眉:“誰說你有精神病?”
我看着他,心裡有點怔忡。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去了鄺格的診所。
鄺格見到我,笑着說:“今天氣色不錯嘛,有什麼好事?”
“沒好事。”
非但沒有,還有噩夢。昨天晚上直到十點胖老闆依然沒說出配方,費子霖已然失去耐心,派人把他拉到後院去。
我只知道後院有狗,想跟上去卻遭到了拒絕。最後跟費子霖發了頓脾氣,終於叫我去了。
後院看上去和我以前看到的一樣,只是角門附近有一扇門,下面是地下室。
草皮掀起時,我驚愕的合不攏嘴,我做了這棟房子三年的女主人,都不知道這裡什麼時候有這種東西,但看石壁的光潔程度,已經有些年頭了。
裡面的空間出奇的大,燈光透亮,顏色溫馨,猛地一看,很像五星級酒店走廊。
但仔細就能看出問題,有的門上什麼都沒有放,有的則掛着沉重的鎖頭。
再往裡走,是個巨大的籠子。
我一直都不知道費子霖原來也養魚,如果我沒把水面上漂浮的爛木頭認錯的話。
沒錯,他養得是鱷魚。
嚴格來說,這醜東西屬於爬行綱,不屬於我們魚類。
籠子裡有假山、樹木以及陸地、水池,兩條鱷魚悠閒地呆在水裡,頭頂上,吊着一個矇眼的女人。
從胖老闆的表情不難猜出她是誰,想到可能會發生的畫面,我不由有點噁心,問費子霖:“你要把她扔下來嗎?”
“看她老公的誠意。”費子霖抱着自己的手肘,依舊那麼平靜:“這兩個傢伙不愛乾淨,我又不喜歡到處都是血。”
我連忙看向老闆,結果他滿臉冷汗,卻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費子霖等了十幾秒,便下令:“放。”
鐵鏈的摩擦聲傳來,女人的身體不斷下降,鱷魚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很是自然的揚起醜陋的頭,張開了滿是獠牙的嘴。
這一幕把我嚇得雙腿發軟,不由自主地大叫:“別!”
這個女人是無辜的,連胖老闆也是,他們原本相安無事地開店,就因爲我喜歡他家的東西,招來了一羣強盜。
我的話毫無效果,見那鱷魚咬住了女人的腿,連忙扯住費子霖的手臂,正要說話,他已經捂住了我的嘴,拽開我的手臂,伸手抱住了我的腰,下了令:“停。”
鐵鏈停止,旁邊的老闆已經暈死在了地上。
我轉頭看去,鱷魚鬆了口,女人被吊上去,沒有血。
今天一早,我在早餐吃到了完美的小龍蝦。
至此,而我在心裡不斷地猜測:如果老闆沒有妥協,費子霖會不會把假人換成真的?
但值得欣慰的是,他妥協了。
這件事不能對鄺格講,我只好講別的,問他:“我真的只是來戒斷嗎啡的嗎?”
鄺格笑着問:“難道你還有煙癮和酒癮?”
我問:“我沒有精神病嗎?”
“我沒有精神病嗎?”他陰陽怪氣地學着我的語調,隨後扔出了菜單,笑着說:“來吧精神病,告訴我你中午想吃什麼?我的食堂來了新廚子。”
我拿着菜單去買菜,在電梯裡想起我前天還碰到了李昂,對於之後的事一無所知。
買菜回來的路上忽然錯覺自己聽到了一聲相機的咔嚓聲,轉頭看到一輛五彩斑斕的越野車開走,不由自主地記下了車牌號。
我就這樣度過了無聊的一天,翻着電影雜誌,是去年的週刊,所以上面還有我。
新聞是從網絡上爆出來的,不是媒體,而是一位普通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