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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十三天

163 十三天

我又忍不住說了,真是連自己的嘴都管不住。真恨不得自己變成個啞巴,這樣以後想說也說不出。

但幸好,費子霖聽過之後,沒有開口罵我。他只是用那種殺人越貨的目光看着我,許久,鬆開手,轉身出門。

我坐在原地,頭痛地想:這樣我還怎麼要票?裝瘋賣傻得太過,他搞不好又要軟禁我。

天大亮時,我去吃早餐。

下去時費子霖正在,他習慣早餐時喝咖啡,如果是中式早餐,他就喝茶,總之一定要提神。

我吃着廚師從來不做的豆腐腦,覺得很順口。

整餐飯,我倆誰也沒有跟對方說話。

費子霖吃完後並沒有走,而是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也加緊吃完,讓小艾來撤走了碗盤。

桌上乾淨了,我便看想費子霖,問:“我現在能上樓去嗎?”

“不是要票?”他淡淡地說:“不要了?”

“要。”我都不敢再問這件事,忙說:“兩張就夠了。”

“我陪你去。”費子霖站起身來,語氣裡透着疲累:“放心,不是要罵你。”

不對啊!我連忙站起身,焦慮地問:“那鄺格怎麼辦?”

“要他做什麼?”他低頭整理着袖口,一面平靜地說:“我看你已經不需要心理治療,是時候考慮換個精神病醫生了。”

我不敢多說,怕他疑心,只好點了頭。

這樣一來也不知會破壞什麼計劃,還好下午鄺格如約來了。

我跟他說了費子霖的決定。他先是一愣,隨後點了頭:“費先生肯定是覺得那地方人多,海邊又容易出事。他親自在你身邊比較好保護你,我看不是惡意。”

我看他神態輕鬆,將信將疑地點了頭。

依我猜,水世界這次肯定會發生什麼,我甚至七成肯定李昂要用這件事逃跑。這麼肯定不僅是時間,而是遊樂場人多,又都是達官顯貴,他們不會在這羣人的面前大面積動武。而人一多,就容易走散,海邊則是一條通路。

水上樂園早上十點去,而附近不遠就有一座道觀,我便問鄺格,要不要明天一早陪我去求個籤。

鄺格心領神會地答應了,約好七點來。

就這樣過了安靜的一夜,我睡着時,費子霖並沒有回來。而我五點多突然覺得很熱很悶,受傷的肋骨非常痛,一睜眼,看到了費子霖。

這一刻他正摟着我,依然像抱着個枕頭,一如多年以前。

此時天已經微微地亮了,房間裡揮灑着清冷的光,映照着他的臉,突然讓我察覺到他睡着的樣子也與多年前有了許多不同。

費子霖和李昂不一樣,他睡着時原本沒有心事,原本放鬆得像個孩子。然而他現在也開始蹙着眉,那張白天總是很僵硬,毫無神態的臉上,此刻露着隱約的沉重。

這年他二十九歲,早已不是七年前那個高傲的年輕人,也不再是五年前那個不乏溫柔的小可愛。

我也變了,我變得更加懦弱,更怕他,更認命。

我就這麼睜着眼睛到六點,看着窗外的天色越來越亮,聽着窗外傳來的鳥雀聲,狗吠聲,想起一件被我甩到記憶背後的事:五年前,他也是這樣抱着我,抱得他自己渾身麻痹。

此刻我也渾身麻痹。

就在這時,費子霖自己鬆了手,翻身背了過去,我便下了牀,批了件衣服,出門去找嚕嚕和咕咕。

在m國時,有人告訴我一句話,說狗需要主人,而貓只需要奴僕。所以街上總能見到有主人,卻整天亂跑的貓咪。

費子霖也是這樣養貓,所以我通常都找不到咕咕。

但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它,便帶着嚕嚕一起找。嚕嚕左嗅嗅右聞聞,一路來到了地下室門口。

地下室沒有上鎖,用的是密碼,我不抱希望地試了試,在最後一次時發現是我的生日。

裡面還是老樣子,我叫了半天,沒有看到嚕嚕的影子,卻聽到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呻吟。

想起那條鱷魚,瞬間毛骨悚然。

我嚇得住了口,而嚕嚕也渾身戒備地擋在了我前面。

接下來是死一樣的寂靜。

雖然我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我不能再往裡走了,甚至應該立刻調頭回去,腳卻被釘在了原地,看着這條深不見底的走廊,完全不能動彈。

就在這時,輕微的響動再次傳來,伴隨着與上次同樣的呻吟聲。

女人的聲音。

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只覺得那聲音像鬼一樣,空蕩蕩的,冰冰涼。

嚕嚕開始後退,但它沒有叫。

我嚥了咽喉嚨,告訴自己,也許這個地下室死過一些人,但我也跟會殺人的男人同牀共枕了許多年,如果世上有鬼,我早就死了。

這麼說,裡面有人?

我這麼想着,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這時那聲音又來了,如果是個人,必定是扯着嗓子喊得,因爲我聽清了她的話,她說:“有人嗎!救命!”

我又站住了腳步。

因爲忽然想到,密碼這麼容易就能被破譯,那裡面不可能沒有其他東西,紅外線感應肉眼是看不到的。

我的當務之急是逃跑,而不是探寶。

可裡面關着一個女人,費子霖爲什麼要關女人?

如果有紅外線,咕咕是怎麼進去的?

李昂的紙條裡並沒有提到費子霖手裡有沒有什麼……

謝天謝地,我看到了咕咕。

從它跑動的樣子,我感覺裡面似乎沒有紅外線。

懷着莫名的好奇心,我又走了幾步,沒有觸動任何機關。

一路小心翼翼地來到了最深處。

快要接近鱷魚潭了。

左手的這扇門裡,又傳來了敲門聲。

我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你是誰……”

我心底涌上一陣說不出的不適感,問:“你是誰?”

她沉默了特別久,才低聲說:“我叫萬艾琳。”

果然。

我站在門口,看着門閂上掛着的鎖,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我聽到她說:“你的聲音好耳熟,是不是虞小姐?你放我出去好不好?關在裡面好難受,我爸爸很有錢,我一出去就可以給你很多錢。”

我以爲我沒有見過萬艾琳。

沒想到我跟她其實還算挺熟。

我撥動着門上的鎖,說:“門沒有上鎖,我可以放你出來,但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她很天真地說:“你問吧。”

我問:“每次見我的時候,都知道自己是萬艾琳嗎?”

她沉默。

我只好鬆開鎖,靜靜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想是求生的慾望,令她說了話:“是他跟我說的,其實我到現在都……”

“他是誰?”

“李昂……”

我繼續問:“你什麼時候被抓進來的?”

“好像已經好久了。”她似乎也不太確定,嘀咕着說:“一二三四……啊,已經十三天了。”

十三天前,我發瘋的爆料席捲了全國,從那之後,我沒有再去過鄺格的診療室。

我記得鄺格還感嘆了,說他的診療室要助手盯着。

而我現在發現了萬艾琳。

這裡離後門這麼近,要不要放她出來,完全取決於我自己。

我一直在迴避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萬艾琳沒死,我跟李昂在一起,就不僅僅是對不起費子霖,我不但成了自己婚姻中的出軌方,還成了別人婚姻裡的第三者。

所以我的心裡總是有一個聲音,偷偷地叫囂着:她怎麼沒有死?怎麼沒有死?

但抱着咕咕,領着嚕嚕出了地下室。

重新見到光的感覺真是很不錯,我告訴自己,人各有命,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能出岔子。

費子霖先抓了萬艾琳,李昂後送來了魚,又一步步地策劃了帶我走的事。

我若是放了萬艾琳,李昂會不會不救我了?

於情於理都不要放她。

之後我想找個地方去扔飛盤,卻忽然發現訓狗場附近又被開發了。

動物園似得,弄了好多木頭圍欄,蓋着小房子。兩頭小梅花鹿在悠閒地吃草,松鼠在巨大的籠子裡,蹲在樹上抱着松果。小熊貓現在是睡覺時間,鑽在搭在樹上的房子裡,露着一截火紅的尾巴。

我盯着它們看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手裡傳來一陣拉力,低頭一看是嚕嚕,正用牙齒死死地咬着我手中的飛盤,樣子極無賴地企圖拖走。

我鬆了手,看着它自己拿着飛盤抽風地跳了一會兒,咕咕坐在一旁高冷地“喵”了一聲,嚕嚕便把飛盤遞給了它。

我拿着蘿蔔條遞給小鹿,看着它倆爭先恐後地咀嚼的樣子,心情漸漸地好了起來。

就在這時,身邊來了一個人,伸手過去,輕輕摸着小鹿的頭。

那動作,比對我要輕柔要緩慢得多,所以小鹿很受用,用腦袋輕輕地蹭着他的手心。

我轉頭過去,見費子霖已經穿得很齊整,他沒有看我,而是很公平地摸着小雄鹿的頭,溫和地說:“鄺格來了,說要陪你先去道觀求籤。”

我點頭。

“一起走吧。”他說:“我擔心十點來不及。”

我沒說話,他便轉過頭,看着我,問:“不行?”

“不、不是……”我不想太曖昧,但還是太想問了,沒有忍住:“你陪我去道觀,是想看看我會求到什麼籤嗎?”

“我不信道教。”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轉身走時,對嚕嚕招了招手,它便屁顛屁顛地跟着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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