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酒店信息不準外泄,所以我又卡在了這裡。
費子霖被我嗆過之後便不再幫忙,自己回了房間,我便找到酒店高層。商量半天,答應如果這樣也找不到,我就接受賠償,放棄掙扎。
接下來酒店開始電話詢問所有入住過的客人,一直查到半夜,也沒有下落。
我漸漸開始後悔自己答應過這樣的條件,覺得光靠詢問一定找不到東西。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是費子霖。
他到我旁邊坐下來,將手裡一樣東西擱到桌上,“給。”
木質桌面銀光閃爍,我連忙拿起來,不由失聲叫道:“你從哪裡找到的?”
“循環水設備。”他看着我,淡淡地問:“滿意了?”
我的戒指是新的,我也一直保護着,幾乎沒有磨損。這枚也是,完全沒有明顯瑕疵。我往手上一戴,發現正好,但心裡還是莫名得不舒服,追問道:“他們願意幫你打開設備?”
“那麼就是我給你買了新的。”他靠到沙發背上,不置可否,“你可以選擇不要,繼續找,把整個北海道翻過來,排查地下水系統。”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小聲說:“你別生氣。”
“把你的無聊想法強加給我。”他有理有據,冷靜苛刻,“好像我會這麼幼稚,自以爲是。”
不想聊了,心累。
我站起身,說:“總之謝謝你了。”
“嗯?”他仰起臉,盯着我問:“就這樣?”
“嗯。”
“口頭感謝?”他冷哼,“臉皮還是這麼厚。”
“只能口頭感謝。”我說:“等我把這件事告訴我丈夫,看看他想怎麼感謝你。雖然是你幫了忙,也救了我,但就像你說的,我還是控制好跟異性的尺度。”
他沉默。
我轉身出門,走到門口時,又聽到他開口:“當初如果也是這樣的態度,今天就不會是這種局面。”
“是啊。”我贊同:“所以我也明白該怎麼保護我的婚姻了,人傻就乾脆點。”
“不公平。”他冷呲,“只對我這樣。”
“是。”我低聲說:“只對你這樣。”
戒指終於回來了,安全起見,我和安藤也一起換了酒店,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
大概是最近見費子霖的頻率高得離譜,我再給李昂打電話,卻又再度打不通時,又忍不住想起了費子霖。
他那個問題問得絲毫不錯,的確只對他這樣。
因爲那年我二十六歲,人生本有無限可能。還以爲自己輸得起,還以爲我的人生最慘不過如此。
那年我蠢得無可救藥。
可是今年我已經三十四歲,不復青春,一敗塗地,我只有一個男人,好與不好,都不敢稍有不慎。
自以爲還算有藥可救。
第三遍看錶,發現已經凌晨兩點,我逼着自己一定要睡着,卻忽然聽到門口發出“滴”的一聲。
是用手環開門的聲音。
我頓時汗毛倒豎,抓起手機跑到門口,顫抖着手指拴上安全鏈。門在同一時間被推開,樓道外燈光乍亮,門外站着一個男人,臉上帶着一個叮噹貓面具。
面具上只有瞳孔處有開口,露出他黑色的眼珠。
我連忙貼到門板上,在貓眼處看到他舉起了手槍,朝着門裡瞄準。
而他身後還有個皮卡丘面具的男人,他從餐車裡翻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工具,顯然是要開我的安全鏈。
這些年跟黑道打交道太多,我早已沒了出事找警察的概念。第一反應是抓着手機,顫抖着撥通李昂的號碼。
然而依舊是那無人接聽的鈴聲,而藉着室外的光,已經能看清那東西伸到了安全鏈和門的接口處,堅硬又鋒利的尖端插破了木門,插進了縫隙裡。
我只好掛了電話,翻着電話薄,撥通了徐妍的號碼。
但不知她在做什麼,也沒有接聽。
接口開始鬆動,槍口也在尋找位置,顯然已經發現我藏在門後,只是因爲我貼在門上,按照角度還打不死我。
電話薄上再沒有其他人,我只好咬咬牙,憑着不甚清楚的記憶,撥通了費子霖的號碼。
響了很久,終於有人接聽,謝天謝地,是費子霖的聲音:“你好。”
“費子霖。”我小聲說,“我遇到殺手了。”
他似乎並不意外,只淡淡地說:“我在機場。”
我快嚇哭了,“是殺手。”
“在哪?”
“門外。”
“拴上安全鏈,貼在門上,並且祈求上帝把你變瘦點。”費子霖依舊處亂不驚似得,“現在去。”
“在撬安全鏈。”我的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總覺得安全鏈接口已經被撬鬆了,“求求你。”
“可以撐到天亮。”他悠然道:“運氣好會碰到夜間巡查。也許會開槍掃門,但別擔心,即使成功,也只會同歸於盡。”
我被他說得更恐懼了,“要是真的那樣呢?”
費子霖沒說話。
我只好說:“算了,我……”
“請我吃飯。”
保命要緊,我只好答應:“好。”
他依然不急,“泡溫泉。”
“好。”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正當我按耐不住想要催促時,終於說:“陪我一晚。”
“算了。”他故意的!
我現在要想想殺手是不是他派的了!
“開玩笑。”費子霖忽然笑了,說:“你真走運。”
“嗯?”
“我又沒走。”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電話傳來掛斷音。
門外傳出了一陣嘈雜,有人拉上了我的門。
十分鐘後,費子霖坐在我的房間沙發上。我正給他泡茶,孟買進來了,站在門口,說:“全是啞巴。”
我忙問:“那問不出來了嗎?”
“試試吧。”費子霖又看向我,“你丈夫做哪行?”
孟買大概還不知道我再婚的事,臉上顯出驚愕,但並沒有問。
“家庭煮夫。”我說:“他很窮,也不出門,不會惹事。”
費子霖沉吟道,“那就是你惹事。”
“你前幾天還說你有仇家。”我說:“去查你自己那邊。”
“會的。”他看向我,淺笑着問:“承諾還數?”
“算。”
“好。”他滿意地點頭,“記得下次找別人。”
“嗯?”
“我說過,請我吃飯,泡溫泉,然後……”他話鋒一轉:“你拒絕了。”
“說得好像你知道我有下次。”我把茶杯放到他手邊,認真地說:“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可能是你做的。”
“那就祈禱自己別再出事。”費子霖很坦然地說:“或者開門拿自己的命試試。”
我只好迴避了他的目光,問:“你爲什麼又沒走?”
“想弄清上次的事。”他重新靠了回去,端着茶杯,一邊吹冷,一邊說:“不想寬容敵人。”
我點頭,“謝謝。”
“去吃飯吧。”他一口喝乾了那杯熱茶,喉嚨似乎被燙難受了,但還是裝得挺漂亮,站起了身,小聲說:“餓了。”
半夜三點,餐廳裡只有夜宵。
我吃烏冬面,他吃他的意大利麪,和從前一樣。
席間我問:“上次你查得怎麼樣了?”
“沒頭緒。”他說:“我跟這邊關係不好,仇家很多。”
我問:“你們道上不是能知道追殺令什麼的?”
“有地盤限制。”他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轉而看着我的碗,問:“好吃麼?”
“還行。”
“分我。”他推過他髒兮兮的盤子,完全不客氣。
“不給。”我按鈴叫來侍者,又給他要了一碗烏冬面。
侍者走後,費子霖的露出了明顯的不開心,問:“你真的確定自己不再有麻煩了?”
“我保證下次不聯絡你。”我到現在連這兩件事到底是誰做的都還不知道,“到時你別後悔。”
他臉上露出了意外,“將我?”
“是你自己告訴我,以爲我死了你痛徹心扉。”這種贏家的感覺真是不錯,難怪費子霖總喜歡佔上風,“那我就沒必要許你好處。”
費子霖眼神一黯,再度沉默。
烏冬面端上來了,侍者要擺在他這邊,被拒絕:“她的。”
侍者又看向我。
我問:“你不是要吃烏冬面?”
“是要幫你分擔。”他照例動用了他強大的神邏輯,“沒說我要點。”
我只好對侍者說:“幫我打包吧。”
費子霖露出一抹了然:“帶給你丈夫?”
“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揶揄我丈夫?”這已經是第二次,如果他知道對方是李昂,那我無話好說。可他現在明明認爲對方只是個窮人,反覆揶揄顯得好無恥,“況且我怎麼可能帶給他?”
“因爲他是個loser,我心裡不平衡。”他真是實在得很,“想到自己跟這樣一個人一起被你看上,就受不了。”
我真後悔把我老公說成一個窮鬼,“我已經看不上你了。”
“這是問題的中心。”他盯着我,面無表情的樣子像只殭屍,“你該感謝天主,我只是在傷心而沒有清理他。”
可能是因爲上次我把他訓斥了一番,而他依然沒有生氣,這種態度的確讓我不那麼怕他。沒有恐懼,就能看出他是在開玩笑,便說:“你贏了。”
“嗯。”他點頭:“爲了你丈夫的尊嚴,你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