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小艾,問:“你還在費家做嗎?”
她立即搖頭,急匆匆地說:“夫人別覺得我是故意做說客,當初是於小姐救了我,後來您嫁給先生,要一批信得過又不涉黑的人,我纔過來的。”
我不由訝異:“你是黑桃的人。”
“我不替她做事,但我很感激,現在也會替她掃墓。”小艾低着頭,說:“先生後來對我比較防備,所以這次我結婚走,也因爲……大家都對我比較尷尬”
我點頭,說:“不過結婚了,再在這裡做也確實不好,孩子要有母親照料。”
“所以我並沒有刻意在您面前美化先生的意思,更沒人指使我。那時新加坡的親人都來過,起了很多爭執,他們要給您做葬禮,先生執意不肯。他自己也時常傷心,最開始不吃不喝,進了幾次醫院。”她誠懇地說:“夫人您爲人也好,對我們從來沒有架子。對我來說,你們兩個都是好人,還是自私地希望能夠在一起。”
我點頭,冷漠地說:“謝謝你說這些。”
我這樣的表情,十足十地擺明我不想再聽下去,她便不再說了。
小艾走後,我照例像每天一樣,去花園轉悠,去看寵物。小熊貓的幼崽可以摸摸看了,很小,很頑皮,無憂無慮。
小動物容易受驚,所以養過動物的人,都知道想從它們身上博取信任,光餵食和圈養是不夠的,還要慢慢地撫摸,逐步地靠近。
費子霖是這樣對待動物的,所以它們喜歡他。然而他把我想得太高等了,我也是動物,又對他有了太多防備。
晚餐前,費子霖回來了,最近我跟他沒什麼交流,躺下也是各佔一邊。
現在我懷孕已經兩個月,食慾依舊和從前一樣,除了不吃藥時肚子會痛,沒什麼太大反應。
我倆沉默地對坐着,吃完了整頓飯,又喝了一會兒茶。
我起了頭,說:“我有個提議,你可能會覺得很過分。”
他不抱希望似得,淡淡地看着我,“說。”
“還像以前那樣生活,角色對換,”我一想到李昂的手臂,看着費子霖毫髮無傷,就覺得自己只要試着再次對費子霖動感情都是變相地殘忍,“如果你不願意,我寧可打掉孩子,關我也可以。”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接受。”
“那算了。”
“一點都不公平。”他認真地說:“當初我心裡沒有別人。”
“你心裡沒有別人,卻縱容着別的女人算計我,有哪裡不同?”我說這話時,心裡絲毫沒有恐懼,沒有愧疚:“你不答應就算了,我會想辦法拿掉孩子。”
他頓時露出了反感的神色:“你用孩子威脅我?”
“你有權利這麼說我?”我最近一直在考慮,我是否應該也黑化我自己,“你自己是不是在拿孩子威脅我?就是因爲我是女人,我得愛孩子?誰規定的?如果不是因爲我運氣不好,吃避孕藥都中招,你又憑什麼把我騙回來?”
“雯雯……”他神色稍軟:“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偏激?”
“我還是那句話。”我說:“要麼就過以前的日子,你來當那個我,要麼我就把孩子弄掉。”
晚上我先躺下,心煩得睡不着。
費子霖大概是忙,很晚才進來,躺到我旁邊。
吵過架的人之間有種微妙的氣場,空氣很緊繃。
我僵直着身體,看着面前的牆壁,一動也不動。
過了不知多久,背後有人貼上來,手臂纏到我腰間。這種突如其來的禁錮讓我反感,不由伸手想要扯開,卻聽到身後低啞的聲音,“我沒推過你。”
我一愣,沒有動。
看來他接受了。
在他不鬆不緊,甚至稱得上溫柔的懷抱裡,我的身體漸漸放鬆,心也慢慢變得平靜。
第二天睜眼,發現姿勢變了。
我的臉埋在他懷裡,手臂摟着他的腰,他的臉頰貼着我的頭髮,一派纏綿。
我的第一反應的確是要推開他,還有點想訓斥他不講規則。
卻忽然想起小艾對我說的話。
其實我們三個人,每一個都很可憐。
我便繼續閉着眼睛裝睡,第六感覺得他似乎醒了,在我額頭上輕輕地吻了吻。我沒反抗,他便一直吻下來,沒有碰我,只是謹慎地湊過來,吻到脖子,又停了下來。
我正要睜眼,忽然感覺脣邊一陣溫熱,舌尖探進來。他犯戒,我連忙推他,卻被他扯開手臂,拽到了他腰間。
終於,他換了地方,用牙齒咬我的下顎,我趁機說:“你的常識呢?”
“知道。”他連啃帶摸,“不做。”
“你最好也不要摸。”我冷冷地說:“子宮並不只有做的時候纔會收縮,前戲也是一樣的。孩子本來就不穩,你自己折騰掉別怪我。”
他一愣,手上動作停了,頗具興味地瞧着我,說:“我不是要攻擊你,但你怎麼做到的?”
“什麼?”
他的手又伸進去,我連忙夾緊腿,他便抽了出來,用溼漉漉的手指捏我腰上的贅肉,說:“對於不喜歡甚至反感的人,我沒辦法起反應。”
“這麼說你當初是因爲喜歡我?不討厭?”我諷刺他,“你真高級。”
“那麼安藤?”他翻身躺下,粗暴地摟住了我,淡淡地說:“如果不是下藥,他像我這麼對你,你會有反應麼?”
我被他這種話刺傷過,於是反應極大,頗有些暴發戶想證明自己已經不再貧窮的急迫心態,“會的!每個人都會,現在給你牀上換一個女人,把你摸得乾乾淨淨,你也會起反應。”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問:“你以爲我沒試過?”
“我當初就是這麼搞定你的!”我火急火燎地強調:“另外你高級,別拿這種事攻擊別人行嗎?”
他瞅着我,半晌,忽然詭異地勾起了嘴角,“就說你做不來。”
“什麼?”
“即使口口聲聲說你不愛我,依然可以跟我聊天,控訴你的要求。”他不知道在得意什麼,“這樣過一生已經很好,我沒有損失。”
我理解不了他,“我是在跟你吵架!”
“吵架?”他斂起笑容,輕輕地問:“如果當初我選擇吵架而不是沉默,事情會好很多,對麼?”
我聽懂了,不由頹然,“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再愛你了。也許你可以改得很好,但我也不會。”
他沉默。
“我知道他的事了,”我終於問出了口:“是你做的吧?”
他依舊沉默,但迴避了我的眼神。
“你的理由很充分,我也沒什麼好辯駁,但我心裡喜歡他,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我說:“幫不上他的忙,也沒法獨善其身。我愛他,卻除了給他帶來麻煩,一點好作用也起不到。只能不愛你。”
費子霖蹙起眉,沉默許久,最後說:“我不會再動他,除非他挑釁我。”
“我不信。”
“找中間人訂協議。”他平靜地說:“你也來。”
我忙問:“真的?”
他看着我,反問:“當初也是這樣跟他談麼?”
“什麼?”
“貨源。”他的目光很無奈,帶着一絲期待:“也是因爲愛我,纔跟他,是麼?”
我回避了他的眼神,說:“這件事別再提了。”
“不是想訓你。”他慢慢地說:“失去貨源我的確會艱難,也確實在當時就決定要跟你離婚,而且一定會娶繁景。也許依然會換一種方式恨你,可能沒有區別。”
我沒敢說話,只得低着頭。
“覺得他會感激你麼?”他看着我,問:“做這種交易,吃力不討好,只會得到指責。”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耳鬢廝磨的囈語,“後悔過麼?”
我乾脆地回答:“後悔過。”
“爲什麼?”
“因爲……”我看向他,問:“你敢聽麼?”
他挑起眉梢,問:“你還有什麼話不敢對我說?”
我放心了,“覺得自己不值得。”
他沒說話。
“當初找上你,就是抱着僥倖,覺得你厲害,嫁給你就不會再受欺負了。”我說:“還想着你欺負我,比別人欺負我好一點。是我先犯規,既然是這種目的,就不該希望婚姻還有溫情。”
他依舊那樣看着我,依舊不說話。
“不論是年齡、個性、出身包括智商,我全都配不上你。上了幾年久烹飪班,你第一次看菜譜就做得比我好。不怪你覺得我沒有用,如果易地而處,我也會這麼認爲。”我說:“所以我沒立場幫你解決麻煩,不需要爲你付出。我最好的東西,在你這裡也一文不值。”
費子霖聽完我的囉嗦,問:“所以我從現在開始努力,也來不及?”
“你沒什麼需要努力的。”真是的,當初結婚幾年,話也沒有說多少,離婚了反而總聊天,“免得等你不像現在這麼想得到我,或者我又惹了你,你又咄咄逼人。就像之前在新加坡,你問我想怎樣,我說了,你就那樣,我那時真的希望說出來可以有所改善,不明白爲什麼我都不想在一起,卻還要爲改善跟你的關係而先低頭。那時我已經對你寒心了,現在真的不用你努力,也不敢讓你努力。一點都不想接受。”
wωw •ttκΛ n •¢〇他定定地看着我,許久,才問:“你怎樣才肯信我?”
“怎樣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