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腦海裡浮現,慕晏辰的一張俊臉,迅速變得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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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那道短短的走廊過去,冰涼的小手覆上門把,輕輕打開的那個瞬間,瀾溪簡直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胸腔裡的心絃緊繃着,快要繃斷了。
門輕輕打開,外面的兩個私人保鏢依舊盡職盡責地守在外面。
而另外一個身影,在此刻的瀾溪看來,就像是凶神惡煞,魔鬼一般,滅頂而來。
她小臉毫無血色,水眸定定看着她。
“莫姨。”半晌,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輕聲叫了一句。
莫如卿妝容優雅精緻,淺淺笑着欲推門進去:“怎麼,這是你房間?呵呵,我來的時候看到有人站在門口還以爲找錯了,瀾溪,你東西收拾好了沒有?我們該走了。”
這連環的幾句,讓瀾溪聽得腦子嗡嗡作響,她幾乎反應不過來,她在說什麼。
兩個保鏢卻甚是盡責,蹙眉,輕輕攔住她:“這位女士——”
莫如卿腳步一滯,眸光平靜地望向他。
男人眸色淡然,輕聲說道:“不好意思這位女士,慕先生曾經囑咐過沒有他的允許,陌生人一律不準進入這個房間,不管是誰。所以還請您出去,不要讓我們爲難。”
莫如卿的眉,倏然跳了跳。
她溫柔淺笑一下,裹了裹身上的披肩,並沒有打算跟保鏢爭執,凝視着瀾溪輕聲道:“我也是接了電話緊急趕過來的,聽說你在這邊水土不服身體不是很好,連夜趕來把你接回去。你行李應該已經收拾好了,我們待會就走。”
看看時間,莫如卿道:“現在天氣原因很多航班都停了沒起飛,有一趟是在一個半小時後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瀾溪你快點,別讓莫姨等太久。”
瀾溪的臉上寫着滿滿的不可思議,水眸裡透出的意味,很明顯地叫做震驚,與戒備。
脣瓣蒼白,她的手輕輕垂在身側,不由自主地攥緊,輕聲開口道:“……我東西收拾好了,可是我不是在等你,我在等哥哥回來跟他一起走。”
她並沒有記得慕晏辰說過會讓莫如卿過來接她。
莫如卿眸子裡閃過一絲驚愕。
“一起?”她錯愕地笑笑,柔聲道,“瀾溪你別鬧了,晏辰他工作很忙,不可能現在跟你一起走,你明知道在這裡呆着是打擾他卻還跟着一起來,我就不計較了,機票都已經買好是他昨天拿給我的,你還不走?”
“瀾溪,你在家裡任性也就算了,”莫如卿的笑容裡有一絲涼薄,“晏辰又不欠你,你犯的着這麼黏他,離開他難道就不行?”
瀾溪的臉,霎時白了白,水眸也有一絲顫抖。
這一刻她腦子是徹底亂的,心臟悶悶的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任性,過分,可是她昨天就是沒有聽錯,他是說他們要一起回國的。
接到莫如卿電話的時候她還在驚訝,開門的時候,她就更加不懂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犯的着這麼黏他,離開他難道就不行?
小臉垂下,她掐緊自己的掌心,感覺臉上的溫度一陣燙一陣涼,啞聲道:“你等一下……我想打電話給他……。”
她不信自己聽到的,她只信他。
莫如卿笑容依舊,裹了裹披肩往裡走:“也行,你打電話,我在這裡坐坐等你。”
說完她的腳步又要邁進去。
一隻手臂又倏然攔在她面前,面容冷峻平靜的男子擋住她,重複道:“這位女士,我說過陌生人請不要進入這個房間,這是慕先生的交代。”
莫如卿的臉色,在這一刻變了。瀾溪手也一抖,擡眸望她。
淺笑,她雍容優雅地看向這個男人:“慕先生。你說晏辰嗎?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們慕先生什麼人?”
男人微微蹙眉。
“我是她母親,”她笑容愈發柔和嫵媚,“而你們守着的這位慕小姐,是我女兒。我想問問什麼叫陌生人?他們兄妹倆的事,我這個當媽的不能插手,是嗎?”
男人眸子裡溢滿震驚,蹙眉更緊。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莫如卿失笑,眸色漸冷,“他們都姓慕,是親兄妹,有什麼不可能?”
一句話,讓瀾溪正按着號碼的手微微顫抖起來,臉色煞白,心裡像針扎一樣地疼。
男人的眸色震驚到詭異,不可思議道:“親兄妹……那慕先生怎麼也住……”
——也住在這裡。
“夠了!”微微顫抖的一聲輕喊,從房間裡發出。
瀾溪眼眶迅速變紅,心裡疼得厲害,幾乎難以承受這樣的逼問和質疑的目光,一股強烈的酸澀竄上鼻端,她握緊了手機,忍着心裡的驚顫,艱難道:“……我跟你走。”
簡單的幾個字,說得她心裡一陣絞痛。
“我跟你走……可是你給我半個小時,我想等他。”綿軟的嗓音裡,透出一絲堅定的乞求。
她還是想等他。哪怕他一整天都不來,她還是想要等他。
可是再待下去,她就不知道莫如卿還會再問出些什麼來,她曾經以爲自己足夠勇敢,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渾身發顫,她明明知道莫如卿尚且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麼回事,可是那輕柔的淺笑裡彷彿帶着刺,刺得她心裡疼得厲害,刺得她臉上火辣辣的不知該怎麼遮掩!
咬脣,緊緊咬着快要滲出血來,瀾溪退後一步輕輕關上門,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面。
瀾溪,我愛你。
她突然就想起他說過的話來。
可是此刻當着他母親的面,當着這個自己也理所應當叫她一聲母親的女人面前,她太難堪,難堪到想退後,想轉身,想把自己埋起來不被她看見。
水霧一點點爬上眼眶,越來越燙,痛得刺眼。。
慕晏辰,我也愛你。
瀾溪頹然地蹲在地上,許久。
她掏出被自己冷汗浸溼的手機,帶着漫無天際的無助翻找到那個名字撥出去,按在耳邊,眸光在昏暗的光線裡閃耀着光,她期盼着能聽到他的聲音,像昨天一樣,堅定地說,我們一起回去。
可是沒有。
電話甚至連響都沒有響,那一串英文傳入耳中,她無法反應過來,半晌等心裡的荒涼與疼痛呼嘯過去,她才能夠聽清,能夠理解——電話不在服務區。
淅瀝的冬雨*地下着,比那天夜裡的雨稍大一些,淋在身上應該會冷得刺骨。
瀾溪走過去,把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打開。
裡面,慕晏辰的每一件衣服都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襯衫的棱角都格外平展,是她用一上午的時間一點點烘乾熨平的。
她的手摸上去,緊緊抓住,就像是抓住了他一般。
***
郊區邊界的雨下得有些瓢潑,打開車門時有黑色的大傘在外面迎接。
“你有急事?”richel下車時蹙眉看他,“我看你一直在撥打電話,這個地區是沒有信號的,或者我找人開車帶你到上面一些可能會有信號,只是這種天氣,那樣太危險……”
慕晏辰緊緊攥着手機,眸色冰冷,半晌之後將手機丟在車裡,肅然下車。
噼裡啪啦的大雨,瞬間砸落了他滿身。
“不用了。”他啞聲低低說道。因爲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泥石流堆裡,那些從泥水和石頭中露出的四肢,在大雨裡毫無生氣,刺得他眼膜發疼。
人命就在不遠處,他分不開心神,哪怕再掛心,此刻都是救人要緊。
瀾溪,等等我。
“急救隊還有多久到?”他推開那把要遮擋在自己頭上的大傘,冷聲問道。
“已經呼叫過了,還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難道這裡還有活人?”他嗓音愈發寒冽逼人。
“可是,可我們……”
冰凍的大雨淋得他全身溼透,慕晏辰將外套扯下來,冷冷看他們一眼:“傘丟掉,先救人。另外找人在這裡看着,山頂如果還有動靜馬上提醒,不能再埋一批人進去。”
richel立馬安排下去,和他一起到了泥石流堆裡去救人。
骯髒的沙石,淤泥,伴隨着被滾落的巨石砸到的猩紅鮮血,觸目驚心地展露在了他們面前。從頭到尾,慕晏辰的側臉都是一片肅殺的冷峻,被冰冷的雨水淋得骨頭都僵硬,連richel都有些受不了,可是不敢停。
“這裡……”慕晏辰驟然啞聲吐出兩個字,清晰看到泥水裡被壓住的某根手指艱難地動了一下,眸色迅竄上一絲猩紅,“這個人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