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店裡,雪白聖潔的一片刺激着人的眼球,那般唯美得讓人不敢破壞。
背對着他的那個纖細的身影輕輕吸氣收腹,順着美麗的蝴蝶骨往下,曲線盡顯,她長髮及腰,在末梢捲起來,形成自然的栗色波浪。一旁的紀姚倒吸着氣,一邊撥開她捂在腹部的手一邊哄着她說到時候可以拿捧花擋住——誰看得出來她本來就瘦得沒邊的小腹突出了一星半點的弧線?
瀾溪不小心被她的手碰到腰部,癢得笑開來,忙往後躲。
向後踩到了一個人的腳,還撞到了人家懷裡。
瀾溪大驚,趕忙頓住了腳步想回眸道歉,卻一個趔趄被身後的人抱住肩攏在懷裡,她這纔看到是慕晏辰過來了,那熟悉的強勢氣場讓她微微眩暈。
“吶,你看你看?”紀姚忙不迭地跳過來,“漂亮吧?慕家哥哥你趕緊瞅瞅我的眼光怎麼樣,你要僱了我的話我保管給你個最美的新娘!!”
慕晏辰看了一眼,深眸裡閃過一絲灼熱。
他第一次看她真正穿婚紗的樣子,加上瀾溪臉上浮起的紅暈和含羞的表情,他定住了看了好半晌都移不開眼,像是不敢相信這將會是自己的新娘。
長指輕輕釦緊她的後腦,他很想抱着她吻下去,看當着外人的面,還不能。
“晚上回爸那裡去,張媽燒了一桌子菜等你我們一會就走,我有東西給你看,”低柔的嗓音裡帶着一絲啞,說完慕晏辰擡眸看着紀姚,“你介不介意跟着一起過來?”
紀姚臉頓時一紅,兩根手指對起來:“呀?你確定要我過去看你們一家人甜甜蜜蜜?慕伯父好福氣喲,嫁個女兒嫁回自己家來,還鬧得轟轟烈烈滿城風雨的!不過倒也挺好,儘管外面流言蜚語說三道四什麼都有,你們家老爺子自個兒倒樂得開心,好吧,我去了!”
俊逸的嘴角蕩起一抹淺笑,他緩聲道:“還有點時間,不如你挑挑伴娘的禮服?”
紀姚這下蔫了,摸摸鼻子扭過臉:“你那意思是提醒我她比我早一步嫁出去嗎?我告訴你老孃年輕着呢,我們班沒嫁出去的一大堆!也就是你,近水樓臺,得了便宜你還賣乖!!”
——想當年她們高三,頂多十七八歲的年紀,她老哥也頂多是套個近乎覬覦兩下,卻沒想到慕晏辰能好不避諱地對瀾溪下手,嘖嘖……荼毒少女心!
一抹寒光帶着揣測不明的意味在眸中閃過,慕晏辰並不甚計較紀姚的話,嘴角反而牽起了一抹魅惑自如的笑,目光落在了瀾溪身後的衣架上。
那裡的一套伴娘服引起了他的注意。
俯首在瀾溪耳邊說了聲什麼,瀾溪眼睛一亮,接着過去將那件衣服拿下來看了看,笑着過去拉過紀姚的手,嬉鬧着把她推進試衣間裡去了。
禮服店裡暖氣開得很足,心裡的陰霾也跟着掃空,慕晏辰坐下來,只覺得安靜等待一場盛宴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多年來的奔波艱辛都只是爲了這一刻。
身後有動靜。
一雙柔軟的玉臂纏過來,瀾溪覆在他耳邊,調笑般輕輕叫了一聲:“哥。”
慕晏辰閉着的眼睛沒睜開,只是尋到她的手握住,低低道:“叫我什麼?”
“叫你哥啊,”瀾溪貼他貼得更緊,“反正也都叫了那麼多年了,很快就不能再叫了,我回味一下。”
慕晏辰把玩着她的手指,重重摩挲着她的指腹,想想此去經年,他們之間的變化如此之大,唯一沒變的是他對她的愛意,多年來似乎只增不減。
這稱呼,什麼時候聽來都是心動的。
忍不住抓過她的手到脣邊,吻了一下:“那這輩子就只叫給我聽。”
隔着幾張椅子,瀾溪的包包震動起來,裡面傳出輕盈的音樂來。
瀾溪一怔,抽身跑過去接,可屏幕亮起來的時候慕晏辰卻看到她表情變了變,他柔聲開口問道:“怎麼了?”
瀾溪蹙着眉,只覺得心裡堵得厲害。
慕晏辰起身走了過去,掃一眼她的屏幕,竟然看到上面一個越洋號碼在跳躍着。前面的區號是44,來自英國。
他們兩個人在國內,威廉也不可能以這個區號打電話過來,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瀾溪接起來,口吻有些冷淡地打招呼。
慕晏辰把她擁過來,俯首輕輕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也聽着電話裡細碎傳來的言語,聽起來像是傅明朗,因爲傅言博一般不會用中文來跟人交談。
掛了電話,瀾溪的臉色微變,像是經歷了一場海嘯般。
按在後腰上的手讓她不自覺地朝他靠過去,纏着他的脖子擁緊他,她嘆口氣輕聲道:“傅明朗打電話說,他家裡面鬧崩了。那起鬧得沸沸揚揚的私生女緋聞本來已經被人壓下去澄清了,可伊莎公主的母家不知從哪裡得知了這件事,還專門派人收集了我全部的資料證實我媽媽跟傅言博有殲情……”
她腰上的臂膀猛然收緊了些。
瀾溪咬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慰,繼續道:“勞瑞斯家族以此爲恥,覺得伊莎受了天大的委屈,逼迫傅言博保證跟我斷絕一切親緣關係,此生之內再不回國。”
水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柔軟情緒,摻雜着酸澀,“可他大概是不情願……不久前他在新聞發佈會上證實對伊莎公主提出離婚請求,辭去了英國的政務,清空了名下屬於勞瑞斯家族的財產離開英國……現在好像已經來到國內了。”
這個近乎爆炸性的消息,瀾溪初聽到的時候也是一愣。
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在她對傅言博的全部印象裡,這個人把自己所有的尊嚴和情緒踩在腳下當臺階,不動聲色,忍氣吞聲似乎都只是爲了更高的地位和財富。可難道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就會把所有都棄之不顧嗎?勞瑞斯家族提出的保證裡,哪一條觸動了他的底線?讓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
“傅明朗現在在什麼地方?”慕晏辰冷聲問道。
瀾溪一怔,“他說他剛剛從洛杉磯回來——是你讓他去洛杉磯處理什麼事嗎?他剛剛電話裡對你依舊咬牙切齒的,不過聽起來好像很累。”
“那是他該承擔的,”他冷然迴應,深眸掃過她美豔的小臉,“他還說了什麼?”
“還說他現在在市中心,剛回國沒有地方住也沒人接待他,他身上帶的錢不多就快露宿街頭了。”
“那就先讓他露宿街頭幾天再說。”他的話毫不留情。
瀾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只是覺得既然慕晏辰想如此處理也好。
另一邊,紀姚已經穿好衣服對着鏡子美了半天,不得不承認慕晏辰眼光是絕頂得好,這禮服設計得,把她身上多餘的肉都蓋得嚴嚴實實,啥都看不出來。
“回去了麼?”慕晏辰俯首,氣息輕輕灑在她耳畔,柔聲徵求她的意見。
瀾溪對着自己閨蜜的背影抿嘴笑着,點了點頭。
***
路邊。
c城的市中心說不上繁華,可車流卻是經常性地阻塞,步行街人頭攢動。
一個落拓的身影此刻正坐在路邊。
他頭髮有些亂,棕色的眼眸裡泛着幾縷猩紅的血絲,罵咧着掛掉了電話,只覺得世態炎涼。當初不知道慕晏辰跟父親達成了什麼協議,讓父親直接派人把他綁去了洛杉磯,被那個叫“威廉”的死男人監視囚禁着,在洛杉磯被炸燬的廢棄工廠裡呆了大半個月。
那是挖掘工作最艱難的幾天,他每天被逼着守在現場,看那些斷手斷腳和着令人作嘔的血污被擡出來。
漫天都是慟哭哀嚎聲,死者家屬死守着現場不肯走,一定要負責人給個說法。
威廉淡然地將傅明朗推出去擋事,只保證不讓死者家屬一個激動弄死他,其他的愛怎麼來怎麼來,傅明朗那幾天簡直被弄瘋了,眼睜睜看着那些人把親人死亡的恨全部都發泄到他身上來,就像他那段時間瘋了似的要報復慕晏辰一樣。
可是,也不一樣。
曾經他覺得慕晏辰要對瑞拉的死負全部責任,可畢竟不是慕晏辰親自開車故意撞死了她,可這裡的廢墟,卻是他自己一時暴怒衝頂讓人在這裡引爆的,他當時只想着要找點事來引開慕晏辰,根本沒想着會造成這樣大規模的死亡。
與這些真刀真槍的憤怒和痛恨相比,他的恨開始變得毫無緣由。
死者家屬抄着鐵棍木頭砸上來的時候,赤手空拳衝上來拳打腳踢的時候,他連躲的理由都沒有。
威廉說:“舒服麼?你不是很喜歡報復人?現在嚐嚐被人報復的滋味吧,這裡現在已經確認死亡的人數高達27個,等你覺得你這條命夠償了,償清了,你再去找慕總給你心愛的女人報仇,如何?”
嘴脣乾得很,傅明朗眯起眼睛看看步行街盡頭的大時鐘,想起他離開洛杉磯的時候,威廉只提供給了他一張飛往中國的機票,剩下的,就只有幾百美金。
手機都快沒電了。
他打個電話給瀾溪,總在心裡覺得這是自己在中國唯一能聯繫上的人。
可她連理都不理他就直接掛電話了。
——他難以言說此刻的心情,父母離異,天各一方,他也有點茫然不知所往,該回中國嗎?中國哪裡有他半個親人?回英國嗎?他哪怕跟着母親,身上流的也永遠不是純正的貴族血液。
傅明朗,你真是該。
棕眸裡的猩紅更重了一些,傅明朗起身,一身考究的英倫式襯衫西褲,外面是沾了些鮮血和灰塵的藏青色外套,他推門進了一家飾品店。
導購員是個年輕的婦人,仔細地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詭異得很。
“你們中國人要是結婚的話,一般都送什麼?”他泛紅的眸掃了一眼滿櫃檯的高貴飾品,沙啞的嗓音問道。
導購員一陣錯愕!
“送……紅包啊……”這還用問麼?
“不是,”傅明朗吞嚥了一下,尷尬道,“我說禮物。”
“……哦,”導購員領悟過來,“那要看你跟結婚的人是什麼關係啊,誰要結婚?”
傅明朗脣死死抿着,眼裡的血絲更重了些,手按着人家的玻璃櫃臺險些捏碎了,好半晌才從嘴裡吐出幾個從來沒說過的極端陌生的字眼:“我妹妹。”
“你妹妹啊,”導購員上下打量他一下,“那要看你經濟能力嘍,當哥哥的,送得起房子就送房子,送得起車子送車子,要不然送傢俱,送音響,實在不行你就給人家出裝修費啊……”
傅明朗臉紅得快爆了,尷尬到了極點。
“行了你別說了,”他有些切齒地打斷她,低着頭攥緊拳頭,“我身上就七百多美金,你看看我能送什麼你就幫我挑個東西吧。”
他現在的情況,什麼都送不起。
導購員眉心一蹙:“美金啊……那也行你來吧……對了你妹妹都喜歡什麼?”
——她喜歡什麼?
傅明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攥緊了拳頭卻死都想不到話來說,只好啞聲道:“我不知道。”
導購員像是活吞了一個雞蛋,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確定要結婚的人是你妹妹啊,你不知道?那你是怎麼當哥哥的?”
——他是怎麼當哥哥的?
他什麼都沒做過,他做過唯一的事情就是綁架了她,差點殺了她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你別給我囉嗦了,挑!”傅明朗胸悶得厲害。
導購員撇撇嘴,最終幫他挑了一款價格相當的,女孩子普遍都喜歡的禮物,拿禮盒幫他包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掏錢的動作,果然是買完了禮物就連打車的錢都沒了。
人家出租車司機也不愛收美金,麻煩。
拿着禮物走出門去的時候,傅明朗第一次覺得這麼些年來過得舒心了些,貴族裡面的親緣關係被各種規矩禮節利益紛爭束縛着,早就冷淡得沒了半點人味兒,他從沒嘗試過這種單純地想要討好人的感覺,不爲別的,就因爲世界這麼大,她算是和他血脈相連的一個親人。
他要是跟她說聲新婚快樂,再說聲對不起,還來不來得及?
***
車子緩緩停靠在慕宅門口,與此同時像是有車燈從眼前耀眼地閃過,擦肩朝後駛去,一頭扎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瀾溪依舊嗜睡,他輕聲哄了兩下才不情願地睜眼起身,開始祈禱婚禮當天自己能支撐着從早鬧到晚,不因爲太累而倒下。
走進客廳的時候,她才錯愕了一下。
廳裡像是剛剛招待過客人的模樣,張嫂收拾着東西,慕銘升拄着柺杖在沙發上坐着出神,聽見聲音才擡頭,見自己的女兒亭亭玉立地站在面前,溫厚慈祥的笑容又盪開來。
“爸,這個是什麼?”瀾溪走過去,看着桌上擺着的兩個禮盒。
慕晏辰將外套交給張嫂,深眸裡的光芒意味不明,也掃着那兩個突兀的禮盒走了過來。
“哦,這個……這個是今天有人送過來的,上面沒留名字也寫什麼話,說不定是你哪個朋友送給你的結婚禮物,你要不就打開看看?”
禮物?
瀾溪猜想不到有誰會在婚禮前送禮物過來。
她扭頭想徵詢慕晏辰的意見,只覺得他眸子裡有着一閃而過的肅穆凝重,擡眸,慕晏辰對上父親的臉,輕聲問道:“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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