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嗓子眼發乾,趕緊收了笑容,同時轉移話題,“我得回樓下,佳佳快醒了。”
江植挑了挑濃黑的眉毛,眼皮上那道傷疤被扯着扭曲一下,我好奇的關注着,不知道這疤痕是怎麼弄出來的。
江海濤在家裡鮮少提到自己的大兒子,毛莉做保姆時跟江大少爺也沒怎麼接觸過,我對江植就更談不上半點了解了,反正初次相遇他留給我的印象很差,再加上剛纔他完全不顧及自己只有兩歲多的妹妹獨自在家,非要把我拉到胡姐家,我對他印象更壞了。
我確定自己不喜歡這個富二代的海龜男孩。
比我小五歲的江植,在我眼裡就是個不愁吃穿生活優裕脾氣囂張的怪男孩,身上應該也遺傳了他爸爸的那些特質。
“讓你上來有事要你做,還沒做呢就要走?你就是這麼伺候主人的?”江植說着,擡手揉了下眼角。
“那你快說吧,做什麼。”我看着江植揉完變得更加血紅的眼睛,心裡更加惦記被獨自丟在家裡的佳佳了。
“把這屋子裡打掃一下,明天起我會搬進來住。還有,把那個櫃子裡的東西都給我打包,我要拿去殯儀館。”江植說完,擡手朝我身後某處指了一下。
我回頭一看,這才發現着空蕩蕩的房間裡,原來靠着牆角,還擺着一個黑底彩繪工筆花鳥圖樣的實木櫃子。
江植說要拿東西去殯儀館,我猜想這櫃子裡放的大概是胡姐的遺物了。還有,他是說自己明天要搬到胡姐家裡住?這少爺要幹嘛呢。
我看着櫃子,問江植,“好,你着急走嗎,急的話我先打包,你看看都要裝什麼。”
“行,我也要裝點東西,一起吧。”江植很冷淡的回答我,說完就奔着櫃子先走過去,伸手打開了櫃門。
他垂頭看着櫃子裡,好半天之後才背對着我說話,“這裡面所有東西都裝起來。”
我嗯了一聲,朝前走了幾步,正好可以看見江植從櫃子裡拿出來的東西。
江植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用白綢子包裹的東西,他拿的小心翼翼,目光一直緊盯在東西上面,拿穩後更是貼緊在自己的胸口處。
那裡面是什麼……我看着江植轉身,他拿着的東西也在燈光下能看得清楚了,我仔細瞧着,忽然就知道他拿的是什麼了。
江植修長白淨的手指在白綢子上輕輕撫摸着,像是自然自語,又像是再對我說明似的,聲音是我頭一遭從他口中聽到的溫柔。
“這是我媽的骨灰……媽,小姨找你去了,我帶你去見她,以後你們姐妹就可以永遠住在一起了,媽……”
我愕然的看着江植懷裡抱着的東西,白綢子裹着的是個小瓷罈子,那裡面裝着的,竟然是江植媽媽的骨灰。
胡姐弄了個這麼個房間,是用來存放自己姐姐骨灰的。
江植也不看我,抱着骨灰罈子走到沙發那邊,我看着他把骨灰罈放在沙發上,然後自己對着跪了下去,頭深深的垂了下去。
我看着江植這副摸樣,心裡也不好受起來。
沒幾秒鐘,江植冷冰冰的說話聲再次響起,“快點裝東西,櫃子最下面有包,就放那裡面。”
我答應一聲站到櫃子前,彎腰從最底下拿出一個黑色的旅行包,打開包鏈,準備往裡面打包東西。
擡頭看櫃子裡,裡面東西不多,有兩本看上去封皮很舊的雜誌,還有一頂帽子,再就是……我伸出手,從櫃子裡拿出一件衣服。
確切點說,是一件做工極爲精良的裙褂,就是民國時期那種常見的女子服飾,黑底軟緞上繡着淺粉淡綠的纏枝紋樣。
我摸着觸感極佳的衣服,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念頭。
現代人極少會穿戴這種款式的衣服,除非是一些特殊場合或者需要……特殊場合!我的心跳驟然加快起來。
壽衣,人死了以後穿着上路的衣服,我手裡摸着的……難道是胡姐給自己準備的壽衣?
江植剛纔不是說了,他要把櫃子裡的東西拿去殯儀館的,我嚥了一大口口水,都能聽見自己喉嚨吞嚥發出的咕咚聲。
我連忙把衣服朝包裡放,剛放進去,耳邊就聽見空曠的房間裡,陡然響起了哭泣的抽噎聲。
我沒防備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渾身一激靈,循着哭聲扭頭去看。
哭聲來自於擺在房間中央的沙發那裡。